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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天空如水清澈的藍色是她前所未見,遠方層層迭迭的山巒被輕煙籠罩,就算她跑上一小時也跑不完這野火燒不盡的原野!

  天地間美得像畫,安靜得令她不寒而慄,沒有半絲廢氣更令她感到害怕。

  她根本不是崇尚自然的人,也從來不會去預設死後的世界——真是神經!

  讓她沒有看過羅賓威廉斯的美夢成真是不是?

  他死後的油畫世界可以隨心所欲,現在看來她死後也差不多,但用不著給她這麼天然的世界吧?

  她得走多久啊!

  她用力抹了抹臉。

  「臭爸爸,等你成人瑞後老死,我要讓你的世界走到盡頭也走不完!」

  她罵著。她很想再騙騙自己其實一切都是夢境,但她怕再騙自己下去,她永遠得守在這裡當山神。

  於是,她硬著頭皮,用力拔下幾乎快到她腰間的野草,努力披荊斬棘,想辦法走出這片原野。

  可千萬別告訴她,在見上帝之前,得先勞其她的筋骨,測試她的腳力啊!

  她深吸口氣,假裝一切都很美好,說著: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好,很好!這個世界是我死,還代表我心靈清澄,不錯!」她走!再走!一路走!至少走了五小時,仍然不見原野的盡頭,於是,她毫不猶豫選擇陣亡。

  她再騙一次自己,這只是一場夢好了。

  所以,她又倒地閉上眼睛。現在她在房裡睡覺,阿姨在廚房煮飯,爸爸在看報,一切都很和樂到她可以唱我的家庭真可愛,幸福美滿又安康……她閉著眼微笑,就這樣讓她一直睡不醒,也不錯啊。何必逼著她健行去見上帝呢?

  「有人的味道?」她猛然張開眼,才跳起來,就與某雙眼睛對上。她甚至還來不及跟對方呼救,就見這雙眼睛的主人大喜叫著:「有人肉可以吃了……咦,好怪的氣,先生故意要釣死我們!」

  她眼前空無一人。

  她用力眨眨眼。敢以爸爸的名譽起誓,剛才確實有人出現……「喂,等等!等等啊!」她看見小黑影竄到好遠去。這人是坐了噴射機嗎?

  「救救我啊,你別跑啊!至少替我指一條明路,上帝在哪個方向啊!」

  她瞪著那盡頭已經看不見的黑影。

  「要搶投胎名額,也不必跑成這樣,我讓給你好不好!」她瞠目結舌,欺她不是長跑健將嗎?

  她憤憤踢著地上泥沙,心有不甘,也只能在這無盡的原野裡繼續前進。

  投胎要插隊也不是這種插法,這不是她死後的世界嗎?

  既然是她建構的,怎麼這麼麻煩?應該是她手一招,直升機就從天而降的那種才是她要的吧?她邊走邊抹去滿面的大汗,明明人都死了,還搞什麼擬真化?

  天地真的很美,但她走到已經麻木,麻木到聽見一陣不該出現在原野的聲音,她也是過了好幾分鐘才察覺到。

  「水聲?」她呆呆地,思考已經遲緩了。「這裡哪來的水?」

  她追尋著水聲而去,看見釣岸竟然出現在稍遠的地方。

  在這種原野裡有釣岸?

  她不得不說,她想像力之豐富?如果她還沒死,也許將來是創作中的大師級人物。

  釣台是木頭做的,老舊到一點市味兒都沒有,釣竿還在,就這麼放在木頭欄上。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有點腐壞的板子,探頭往池裡看去。

  黃色的池水是混濁的,看不出有沒有魚。她遲疑一會兒,拿起釣竿,魚鉤一陣顫動,剎那間,有東西破水而出。

  「有沒有搞錯啊——」她嚇得大叫,釣竿脫手而出。她釣出一個人了啊!那個人嘴裡被魚鉤勾著,學盆大嘴直撲向她。

  她要真被撲了,那就會被那利齒咬住不放吧!

  她放聲尖叫,連連退後躲開,但雙腿發軟不爭氣地跌坐在地。她趕緊雙臂遮臉,緊緊閉上眼。

  她外號鴕鳥,眼不見為淨一向是她行事風格,沒道理她死了還有鬼來咬她吧……

  她等了又等,沒等到預期中的痛咬感。

  「三隻眼?」那清雅淡致的聲音太好認了,好認到她渾身僵住。她屏住氣息張開眼,自雙臂下覦去,先是看見紅色袍擺曳地……她心跳加快,慢慢地抬眼。

  眼前的男人,穿著古式長袍,明明及肩的頭髮如今卻是長到可以束在身後,他的發間依舊挑著銀白色,面容清麗,氣質清冽……細長的眼正略帶疑惑地看著她。

  驀地,她地眼淚湧了出來,手腳並用像蚱蜢一樣跳到他身上。「薛重陶!薛重陶!你也來了!你也來了!你來救我了嗎?來救我了嗎?」她不是很愛哭的人,但真的控制不住!

  到最後,她哇的一聲,埋進他懷裡大哭。

  「……」這男人慢慢攤開手,發現這個穿著暴露的三隻眼還緊抱著自己不放。這個……

  「我嚇死了!真的!為什麼我要遇到這種事?我只是個普通人,為什麼是我?」

  「你遇見什麼事?」

  柯嬌嬌本來要把一肚子委屈害怕全發洩出來,但嘴巴才張開,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她沒有搞錯,這裡應該是她死後自身幻想的世界,就算有薛重陶也是她幻想出來的?

  「你……怎麼來的?」他微微一笑:「我一直待在這裡,沒有離開過。轉世後的三隻眼,有人將你送進這裡?」

  有點怪。柯嬌嬌發現他的笑容跟以前沒兩樣,但眼角眉梢完全沒有以前那種瞧不起她的意味。

  她鬆開他的衣襟,躍下地慢慢退後。

  他也不太在意,收起釣竿。

  「化學工廠,那個被釣上來的人呢?」她遲疑地問。

  「那已經不是人了。化學工廠是在叫我嗎?」

  真的有點詭異。「薛重陶,我叫什麼?」

  那雙細長地眼眸睇向她,爽朗笑道:

  「太久了,我忘了。名字並無意義,不是嗎?能等到你,真是太好了。」

  「……」她很想問:你到底是哪位?但如果她問出來,會顯得她很白癡吧。所以,她改問另一個心裡早就懷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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