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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她微地探頭。薛重陶站在後院,雙手沾泥,正在移植一些芭蕉。

  原來,後院裡的芭蕉都是他種的啊。

  「先生!」朱菊神色疑惑,呈上資料套給他看。「我怕我認錯字了,你看,是不是我看錯了,這是個養字嗎?」

  他聞言,轉頭朝向柯嬌嬌這方向,看向朱菊拿的東西。

  她清楚地看見,他清恬的表情在剎那間定格了。

  書房裡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讓這嘴有點壞的男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又聽見阿姨急促地說著:

  「我想起嬌嬌她爸說過二天要去戶政辦事,我想我有時間,我替他跑一趟,找了半天才找到戶口簿……先生,這是養女吧?嬌嬌是養女吧?那、那他真正的孩子在哪裡?」

  薛重陶沒有答話,細長的目光幾乎膠在那戶口簿上了。

  許久之後,柯嬌嬌才聽得他淡淡地回著:

  「是養女。」那聲音,還是如往昔的清澈,卻帶點死心絕望的冷調子。

  「先生,他父女倆動不動就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是不是上面寫錯了?」

  薛重陶將名簿拿過來,指腹輕輕移到上面的養字。

  「那該怎麼辦呢?」朱菊急聲道:「之前她身上明明有像唐僧那種好吃的味道,難道那是先生留在她身上的清氣……如果真是養女,那嬌嬌她爸不就是柯家最後一人嗎?先生你……就再也無法得到了……」

  薛重陶恍若未聞,烏瞳仍是鎖在那二字上面。

  很久,他開口了:

  「原來……是養女,難怪一點也不像……」

  柯嬌嬌看著他難掩的失望神色。是不是養女,真的那麼重要?還是說,在他、心裡,爸爸真正的孩子才重要?

  她撇開眼,不像讓記憶留住他這種失望的表情。

  這已經是超越她理解範圍,進入非人類高級領域的對話,所以她還是不要加入的好。她小心翼翼退回廚房,打算保持靜音模式離開再說。哪知,她注意力一直放在後院,右腳不小心踢到櫥櫃。

  後院裡的對話驀地中止。

  本來要逃之夭夭的柯嬌嬌,立即轉身推開紗門,大聲問道:

  「阿姨,你有沒有看見我的身份證……薛大哥,你不是有事要辦嗎?」

  她眼神無辜,自認語氣也無辜,臨時演員真的不是當假的。

  朱菊愣了下,連忙答著:

  「身份證?我沒有看見。」

  柯嬌嬌抓抓頭,煩惱地想了下,歎氣說道:

  「我再去房間找找好了。」

  她無視那一直定在她臉上的細密目光,轉頭就走,走到樓梯時雙腳虛軟到沒法上二樓,最後還是手腳並爬才一路爬回她的臥室。一進自己的臥房,立即把門鎖起來。

  嚇死她了!臭爸爸,你娶了什麼老婆啊?

  她虛弱得躺在床上,很想裹著頭大睡逃避現實,但她務實的一面告訴她,下午還有打工,傍晚還有約會……這個約會要錯過她一定會遺憾……

  「其實是我聽錯了吧?」她粉飾太平想著。世界很美好,多吸幾口氣,世界會更美好得不像樣。

  她得雙腿終於蓄點力氣了,連滾帶爬衝下樓,對著後院的方向喊:「阿姨,我出門拉!」

  沒響應就表示他們還沉浸在她是養女的震撼裡吧。

  養女很特別嗎?她十二歲知道時也沒有他們這麼誇張的反應。

  薛重陶那失望到掉了全世界的樣子……是不是流著姓柯的血,對他真的很重要?

  與其說,她怕他們搞出什麼非人吃人的靈異事件來,還不如說她比較實際,還真怕哪天他們把她親生父母推到她面前呢……

  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微濕,連頭髮也是剛被雨淋濕的……還是爸爸好,在這世上,只有爸爸才會注意到他寶貝女兒濕了一身吧。

  她把玉佛收妥,用力把大門關上。

  後院裡,那關門聲一響起,薛重陶便冷淡地說著:

  「既然柯家已經算絕子了,那就把我的東西索回吧。那丫頭不適合再戴著它。」

  「那可以把東西借給嬌嬌她爸嗎?嬌嬌她爸還是柯家人,萬一……」

  「你還怕什麼?你丈夫身上早就沒有令人垂涎的氣味。」

  「先生以後……還會來嗎?」

  薛重陶看她一眼,眼瞳並未將她映入。他將名簿遞還,不帶情緒起伏地說:

  「三隻眼曾承諾必自柯家後代出生,如今已過二千年,時間愈是混濁,容器愈是不乾淨,三隻眼出世機會是大幅降低。如今柯家沒有後代,時間再也沒有可能出現三隻眼,既是如此,我自然不會再來。」

  朱菊欲言又止。

  她既懼怕這個人又得仰賴他無邊地能力。人間世界瞬息萬變,時代進步,多少同類早已消失在這樣混亂骯髒的進步中,但,薛重陶不一樣。

  在二千年前他是將得正果的修行者,即時是二千年後的現在,他依舊有能力在這種世間生活,並且護住他們不散。

  「先生……還有機會再見到您嗎?」

  薛重陶想起那個孩子氣還很重甚至容易被騙的丫頭,他沉默一會兒,答道:「拿回我的東西後,我不會再留在這種地方,你就自己保重吧。」

  頭有點暈。

  柯嬌嬌趴在床鋪上昏昏欲睡。

  本來就有點感冒,中午淋了點雨,現在開始加重。晚上五點的約會,只有她一人在乾巴巴的枯等,一直等到晚上九點,才放棄回家。

  她把臉埋進棉被裡。真悶,明明都看過照片了,要把她當恐龍放她鴿子,就直接說不來就好了嘛,還害她吹了幾小時的冷風。

  她剛洗過熱水澡,但還是有點發冷,遂滾了一圈讓棉被成為包住自己的壽司皮。

  樓下傳來低微的閒聊聲。

  每次薛重陶北上借住時,爸爸總愛跟他閒聊,爸爸是歷史老師,老是愛跟人聊歷史,能搭上他話的人並不多……她該不該跟爸爸講,阿姨跟薛重陶都有點問題?

  躂躂躂……

  有人走上了二樓。

  誰上二樓?她一向有習慣鎖門的。等等,她是正躺著睡的,聲音從右邊傳來……她右邊是開著的窗子,是二樓啊!二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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