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倒有趣。」
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再度把楚懷天排除在對話之外,當他不在場似的涼涼閒扯。
臉色沉凝,楚懷天霍然站起身。
「聽說葉聖恩這傢伙不錯,比他弟弟葉朝陽成材多了。」
楚懷天砰地一聲靠攏椅子。
「葉家財大勢大,大嫂如果能改嫁,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
猛一旋身,楚懷天重重踩過光潔的瓷磚地面。
「說不定哪天我們要跟葉家的銀行借錢,還得求大嫂說情……」
「Shit!」震天的咒罵聲自餐廳外忿忿傳來,天花板吊燈一陣顫搖。
兩兄弟互視一眼,壞壞一笑。
☆ ☆ ☆
陰暗晦澀的禮拜天。
強風吹拂百葉窗,放肆地捲起辦公室細塵飛揚。駱初雲揚起頭,瞇眼望了望窗外疊著層層烏雲的天空,思緒驀地遠揚。
手機鈴聲響起,她定了定神,接起電話。
「喂。」
「初雲嗎?你不在家?」是她的好友兼上司——葉聖恩。
「我在辦公室。」她輕應。
「辦公室?」葉聖恩訝然拉高聲調,「今天是禮拜天!」
「我知道。」她微笑,「因為對銀行的業務還不大瞭解,想趁有空時多吸收一些。對了,你放在檔案櫃的資料不介意借我看看吧?」
「只要你別向我們的競爭對手洩漏業務機密就可以。」葉聖恩半開玩笑。
「知道了。如果不是天價,我不會答應出賣情報的。」她也玩笑似的回應。
「要工作可以,別太累了。」葉聖恩叮嚀道,「晚上我去接你一起吃飯。」
「好啊。」
掛斷電話後,駱初雲起身走向檔案櫃,縱目瀏覽一疊疊分門歸類的資料夾。
說瞭解業務只是藉口,事實上是她不想一個人待在那間新租的公寓套房,面對一室靜謐,慌得只能來辦公室尋求平靜。
她不想一個人留在公寓裡,在勉強自己擦洗打掃的過程中,還忍不住想起那個已經決定忘卻的男人。
從今後,他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了,她沒必要再去掛念他,更沒必要縱容他的身影在腦海反覆出現。
「我要忘了他。」她堅定地自言自語,隨手取下一個檔案夾,待定睛一瞧,卻愕然發現正是關於英華集團的資料。
英華也跟煜豐借錢嗎?
以往英華的主要往來銀行一向是老牌的三商行,什麼時候也跟近年來興起的新銀行建立關係了……
關她什麼事?一念及此,駱初雲倏地警告自己。她現在已經不是英華的員工了,更不是英華少東的妻子,英華跟誰有債務往來關她何事?
她深吸口氣,顫著手意欲把檔案歸回原位,可剛碰上櫃子,動作又猶豫一頓。
雖然英華是跟她沒關係了,可現今擔任煜豐副總裁秘書的她,多瞭解一下公司客戶也是應該的。
「我只是關心公司客戶而已。」她喃喃對自己解釋,再次取下檔案夾,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然後,緩緩翻開。
淡淡浮著黑眼圈的容顏,隨著深入閱讀檔案資料後,逐漸蒼白。
這是……怎麼回事?英華的資金情況竟糟到如此地步?拿來質押借款的股票居然差點便要被斷頭?
再這麼下去,銀行隨時可能抽回銀根,英華也隨時會發生跳票危機。
到時該怎麼辦?
☆ ☆ ☆
「必須想想辦法,懷天,經濟實在太不景氣了,我們在大陸的業務又擴張得太快,資金缺口遲早無法彌補。」身為集團的財務副總裁,劉奇可不希望在自己年屆退休時爆發跳票醜聞。
「銀行怎麼說?」楚懷天不動聲色。
「因為股票市場一直跌,我們質押的股票差不多快被銀行斷頭了。第一跟華南都說希望追加擔保品,就連一直想爭取成為我們主要往來銀行的煜豐,現在也不敢繼續融資給我們。」
「海外公司債呢?」
「已經展期了,可光是每年的利息就夠我們受的了。現在這種時機,要發新的公司債也不容易。」
也就是說,沒有出口了?
楚懷天抿唇,沒想到經過一番激烈鬥爭,好不容易升任集團執行副總裁的他,面臨的竟是這樣一個爛攤子。
「先發商業本票吧,短期融資。」
「可是要銀行保證——」
「那就請他們背書。這麼多年來我們信用一直良好,不至於連這個忙也不幫吧?」
「可是給我們的額度已經滿了——」
「那就請他們提高額度,否則要死大家一起死!」楚懷天語帶威脅。
人家說借一塊錢是欠債,借上十億百億,傷腦筋的就變成銀行了。基本上他們不會願意放任你破產,讓自己多一筆呆帳的。
楚懷天便是看準了這一點,要劉奇跟銀行談判。他繼續下指示,「下禮拜三召開資金會議,想辦法提出一個可行的債務規畫方案來。」
「知道了。」
劉奇沮喪地離開後,楚懷天擰眉沉思,許久,才端起桌上半涼的咖啡啜飲。
味道不對的咖啡一入口,他原就緊攢的濃眉更糾結成一團。「媽的!」他詛咒,起身拉開窗戶,將深色液體全數倒往窗外。
「啊。」隱隱約約的驚呼聲拂過他耳畔。他愕然,瞪著一抹白色身影倉皇地抹去從天而降的穢物。
然後,那俏麗的容顏揚起,隔空怒視高高處於六樓的他。
是……初雲?他不敢相信地睜大眼,迎向那張同樣寫著不可思議的麗顏。
眸光,在空中無言地交會。
他握緊雙拳,懊惱地發現自己的心韻竟然加速了,呼吸也略略急促。他咬牙,看著站在人行道上的駱初雲忽然跺了跺腳,直奔辦公大樓。
數分鐘後,那沾染上幾滴咖啡色的纖白倩影落定他面前。
「你怎麼回事?」她怒氣沖沖地從他桌上面紙盒抽出幾張面紙,擦拭漫著咖啡香的秀髮,「幹嘛往窗外倒咖啡?你不知道會有人在路上走嗎?」
楚懷天怔了,從不知道妻子……不,「前妻」也會這樣責備一個人,而那人還是他。
「這套裝是我昨天才剛買的。」她繼續怒斥,「DKNY的,你打算怎麼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