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裝出來辦事,其實是偷偷跑來驗孕,醫生也親口確定她懷孕的消息。
想到臧柏烈知道之後會有多開心,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快點見到他,於是騎著腳踏車往回家的方向走。
隔了一小段的距離,她看到店門口停了輛陌生的黑色豪華轎車,於是跳下腳踏車,改用牽的,慢慢地走近,只見臧柏烈和一名穿西裝、提公事包的中年男人在騎樓下起了爭執──
「……這迫件事我會跟爺爺說的,你現在馬上離開。」他早該知道祖父不會善罷干休的,當年斷絕父親的經濟援助,沒想到父親寧可吃苦,也想跟母親在一起,現在又用這種方法來逼他回去。
中年男人不為所動。「身為臧氏房地產的委任律師,我有義務親自向當事人傳達這個消息。」
「你──」
瑀曦把腳踏車停妥,困惑地上前。「柏烈,這位先生是……」
「你就是林瑀曦小姐嗎?」中年男人從西裝內袋裡遞上名片。「敝姓張,來請林小姐在七天之內搬離這間房子,因為原屋主已經將它賣給臧氏房地產在台北的分公司了。」
聽了這突來的消息,瑀曦的小臉霎時一白,有些慌了。「我不知道這件事,房東伯伯也沒跟我提過?」雖然有聽說房東要去加拿大跟兒子媳婦一起住,但沒想到會連房子都賣掉。
「我手邊有資料的影本,林小姐要是還不信,可以去詢問原屋主。」張律師不苟言笑地回答。「另外,總裁要我轉告林小姐一句話,他絕不會承認你這個殺人兇手的女兒當他的孫媳婦兒──」
「你說夠了沒有?!」臧柏烈用力摟著滿臉不解的她,喝止他再說下去。「說完可以回去了。」
張律師可是公事公辦,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只是負責傳話而已,那先走一步了。」朝兩人頷了下首,便打開車門,駕車離去了。
「為什麼你們公司突然要買這間老房子?買來也不能拆掉,因為這些都會牽扯到整條老街的維持和風貌。」瑀曦既疑惑又茫然地看著他。「還有,什麼叫做殺人兇手的女兒?為什麼你爺爺會這樣說?那是什麼意思?」
他登時辭窮。早該知道瞞不了多久的,可是依然讓他猝不及防。
「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抓著他的手臂問道。
「瑀曦……」臧柏烈喉頭像卡住什麼似的。
「我要知道。」瑀曦堅定地看著他,非問個明白不可。
他緊閉了下眼。「我們進去裡面再說。」
店裡已經沒有客人,於是她讓工讀生妹妹提早下班,然後在門上掛上「休息中」的牌子。
「你可以說了。」
「我爺爺讓公司買下這間老房子,只是想逼我回去,就是要讓你知道他可以斷絕我們的後路,讓我不得不放棄跟你結婚的念頭。」臧柏烈想了想,一點都不覺得意外,跟他當祖孫當了二十年,太瞭解他的脾氣了。
瑀曦昂起下巴,不願就這麼認輸。「我可以再租其他店面來做生意,他總不會把整個小鎮都買下來吧,還有呢?」
「瑀曦……」這才是最困難的地方,臧柏烈艱澀地開口:「你還記得一年多前,我離開你時說的那些話嗎?」
纖軀晃了兩下,臉白似雪。「你現在要跟我說同樣的話嗎?」
「不!我只想告訴你,那些話都是假的,全都不是我的真心話。」他用手抹了把微冒出鬍渣的下巴,跟她坦承一切。「我已經全都想起來了,那段失去的記億,所以可以肯定地這麼說,我願意跟你一輩子都留在這個小鎮,我喜歡這裡的寧靜,還有鄉親們的熱情,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
「我還以為……」她喜極而泣。「為什麼不跟我說你已經恢復記憶了?」
「因為我也同樣想起來為什麼會跟你說那些傷人的話,又不得不離開你的真正原因了。」臧柏烈實在不忍說下去。「瑀曦……」
「沒關係,你說吧!」小臉一整。「我可以承受得住。」
臧柏烈想笑,卻沒有成功,因為他不確定她辦得到,只是輕撫著她的臉蛋,久久都難以啟齒。
「我曾經跟你提起過我父母的死,他們是在一場車禍中喪生,那天我父親騎著機車載著我母親吃完飯要回家……在路上被一輛失速的小貨車當場撞上,他們……當場就死亡了,而小貨車的駕駛也受了重傷,被送進醫院的加護病房……」
說到這裡,他睇見瑀曦先是瞠大眸子,接著滿臉震懾、驚恐地看著他,然後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那年我才十歲,在一夜之間失去父母,一個人坐在殯儀館的椅子上,好黑好恐怖,那種彷徨無助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時的我真的好恨那個撞死我父母的小貨車駕駛,因為他奪走了我最愛的親人,我恨不得他也一樣死掉……後來聽幫我打官司的律師說他也過世了……」既然說了,已經停不下來。
她摀住口,淚水沿著指縫滴下,發出哽咽模糊的聲音。
「那個小貨車駕駛……是我爸爸……」
「我爺爺已經查證過了,所以當我知道的時候,真的沒辦法接受,可是又不忍心告訴你真相,只能選擇用那種方式離開,以為這樣對彼此都好,這就是我一年多前之所以離開的原因。」臧柏烈也紅了眼眶。「可是當我遺失了那段記憶,又再度回到這裡,還是又愛上你……不管我到哪裡,最後還是回到你身邊……」
瑀曦覺得好冷,用手臂抱住自己。「所以……你爺爺才不肯接受我,因為我爸爸是害死你父母的兇手……」她為什麼不曾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是因為她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命運卻將他們連結在一起?
「這將近二十年,我總是刻意地不去想我爸爸意外撞死人的事,總是一再地告訴自己他是單純的在車禍意外中過世,因為他是為了這個家才會那麼辛苦的工作,在體力不濟的情況下闖下大禍……你要相信我,他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