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酒杯,悶悶地喝了一口酒。
這時,服務生適巧也送來了他最愛的烤秋刀魚。溫紅夾起一塊,細心剔去魚刺,送入他嘴裡。
「哥,來,你最愛吃的。」她盈盈一笑,清甜又嬌俏。
他張開嘴,接受妹妹的好意。
「還有這個。」她又舀了一匙茶碗蒸,湊向他的唇,「這個要趁熱吃才好。」
「嗯。」他來者不拒,又是一口含入嘴裡,一面咀嚼,一面問:「幹嘛對我這麼好?」
「因為哥哥對我好嘛。」她微笑,「哥哥關心我,我明白的。」明媚的瞳眸滿含撒嬌意味。
溫泉不禁歎氣。
他認輸了。旁人總愛笑他過於保護妹妹,可有這樣一個甜美又懂得撒嬌的妹妹,誰捨得不疼?
「我真拿你沒辦法。」他抬手,捏了捏溫紅俏挺的鼻尖。
她甜甜一笑。
他也回她一抹微笑,低下頭,舉箸往一盤炒高麗菜苗進攻。
「……哥,那你說我該怎麼向他表白比較好?」
一口菜倏地堵住喉腔,溫泉劇烈嗆咳起來。
第六局
保時捷車廂裡,空氣微微窒悶。
麥哲倫目光直視前方,靜靜開著車,線條嚴苛的臉孔看不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鄰座的女人明眸流轉,瞥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開始戴眼鏡了?為什麼不戴隱形眼鏡?」
他沒有回答。
「Aaron!」她嬌聲膩喊,大大的眼睛嫵媚地眨了眨,「人家在跟你說話耶。」
「我覺得戴眼鏡很好,很方便。」
「打棒球時也戴?」她問,若有深意地。
他嚴厲地瞥她一眼,抿唇不語。
她卻若無其事,嬌笑地開口,「聽說你已經不打棒球了──是因為我嗎?」
他冷冷一撇唇角。
「是為了我吧?」女人眸中閃過一絲得意,傾過身,蔥白的手指刮上他臉頰,「看到沒?」
「看什麼?」他一動不動。
「看我的手。」她放低音量,性感地在他耳畔挑逗,「沒有戒指。」
「……」
「我離婚了。」
「我聽說了。」他語氣平淡,「不然你也不會從溫哥華回來。」
「原來你一直在打聽我。」她甜甜一笑,低下唇,拂過他敏感的頸畔。
他推開她,「坐好!」
嚴厲的嗓音讓她嚇了一跳,卻不害怕,紅唇淺淺勾起,「你還在生氣嗎?」
「氣什麼?」
「氣我當年離開你。」
「那是你的選擇,不關我的事。」他冷淡地回應。
可她卻清楚地察覺到他肩膀一陣僵硬。
他果然還是在乎自己的。當年她琵琶別抱,果然深深刺傷了他,而這傷口,很可能還未平復,否則他也不會特別注意她離婚歸台的消息了,不是嗎?
只要他還在乎她,她就有辦法讓他重新迷戀上自己。等著瞧吧!
明眸熠熠生光,玉手一落,擱上他大腿,柔柔地、滿帶歉意地撫觸,「對不起,Aaron,我向你道歉。」
他腿部肌肉一繃,數秒後,冷峭的眼光朝她投去一瞥,「可以拿開你的手嗎?吳香麗小姐。」刻意喚她全名。
「幹嘛連名帶姓地叫啊?」吳香麗不依地嘟起俏唇,「你從前都叫我香香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家想聽你這麼叫我嘛。」她偏過頭,柔順的長髮撩撥他耳際,「你知道嗎?這幾年我經常夢見你,在夢裡,你總是溫柔地叫我,香香,香香,香香……」放輕嗓音,她迷濛沙啞地喚著。
一聲一聲,彷彿來自過去的魔音,執意召他回到那曾經執著,曾經單純,曾經拿整個人、整顆心深深愛上一個女人的年輕時代。
那傻氣的、難堪的、教人不悅的青春時代啊。
他不想回顧!
煞車一踩,迅如捷豹的跑車硬生生停下放縱的奔馳,吳香麗後背狠狠撞上椅背,尖喊一聲。
「下車。」他淡然望她,曾經滿蘊愛戀的眼眸,如今只留下清沉森冷,冷得教她脊髓一顫。
「Aaron?」
「下車!」
她咬唇,雖害怕他這樣的眼神,卻不願認輸。眸光一轉,在觸及車窗外的一家日本料理店時,臉龐瞬間一亮。「是那家店!記得嗎?我們以前常來這裡吃的。」她拉住他的手,「我們第一次約會,你就是帶我來這家店,因為知道我喜歡吃豆腐鍋,所以你特意帶我來品嚐他們的招牌料理。」說著,墨睫緩緩一斂,既柔媚又羞澀,「我想,我大概就是在這裡愛上了你吧。」
他面無表情。
「陪我進去好嗎?我好想再跟你在這家餐廳吃頓飯。」她低聲央求,「就當是老朋友對你的最後請求,好嗎?」
他不置可否,表情依舊淡漠。
「Aaron。」
來自過去的呼喚震盪他心弦,麥哲倫牙一咬,視線越過令他憎惡的女人,望向曾經讓年輕的他流連忘返的餐廳。
在這裡,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為了她,他甚至連帶恨上了曾經最鍾情的棒球。
這裡,殘留著他不想記起的回憶,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最後一次,好嗎?」嬌柔的嗓音再度輕輕揚起。
也許,真正擺脫過去的最好方法,便是勇敢面對它……
「Aaron,求你。」
「走吧。」他頷首,終於答應了。
在餐廳旁的專用停車場停好車後,他邁開修長的雙腿走向餐廳,吳香麗在後頭緊跟著。
「喂!別走那麼快,等等我啊!」高跟鞋在地上敲出焦急聲響。
他不理會,依然快步前進。
她哀怨地瞪了他挺拔的背影一眼,猛一跺腳,才匆匆奔上前,不顧一切地挽住他臂膀,強迫他配合自己的步伐。
兩人走進餐廳,一身和服打扮的女服務生趕忙前來招呼,在等候帶位時,麥哲倫冷著一雙眼打量四周。
經過這許多年,這家餐廳的擺設竟還是跟當年相仿,唯有玄關處多擺了幾尊精緻可愛的日本娃娃,臨窗的窗台邊也放上一整排。
窗邊的餐桌,一個女人拿起其中一尊,好奇地把玩著。
真蠢!女人就愛這些玩意兒。不屑的想法才剛掠過腦海,下一秒,他面色陡變,收攏眉,瞪著將娃娃放回窗台、揚起臉龐盈盈淺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