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他正色的說,卻還是低頭親了她一口。
「別鬧了,快去洗臉。」阿絲藍紅著臉,溜出了他懷中,叉著腰道:「你答應過出門前要幫我砍些柴的,還是你忘了?」
他挑眉,笑著說:「沒忘,阿絲藍夫人的吩咐,小的怎麼敢忘?」
「那就快把鞋穿起來,洗了臉,到廚房來吃飯。」她趁他伸手前,快速的溜回廚房。
她可以聽到他在身後的輕笑聲。
她知道,如果旁人看到現在的他,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巴狼是宮中鑄銅工坊的工匠大師傅,做事認真,做什麼都一板一眼的,他律人也律己,出了名的嚴謹和頑固,那嚴酷的個性,和收養他的阿奇師傅幾乎是一個模樣。
他在面對外人時,的確是很不苟言笑,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放鬆下來,顯露出他輕鬆的一面。
趁著丈夫在洗臉,她替他和自己各舀了一碗熱燙的白米粥。
「你今天還要到白塔?」他拿著布巾邊擦乾臉,一邊走了過來,在矮桌邊盤腿坐下。
洗完臉,打扮整齊,精神奕奕的他,劍眉朗目,俊帥非常,轉瞬間就成了大家所認識的那位剛正不阿、嚴峻冷酷的巴狼大師傅。
「嗯,趁有太陽,我們得將藥車拿出來曬一曬,才不會潮掉。」她將那碗米粥遞給他,坐在他身邊,「澪說,這幾日天氣都會不錯,還有好些事要做呢。」
他點點頭,一邊拿起碗筷吃飯,一邊和她聊天。
一開始,他並非是這般會和她閒聊的。
剛認識他時,他是個很沉默的人。
起初,她也怕他。
但很快,她就發現他是個溫柔的人,他雖然不是非常的能言善道,卻很細心體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在春去秋來之間,她從嬌柔的女娃變成巫女身邊最能幹的第一侍女,他也從青澀少年,成了打造禮器的鑄銅工匠。
娘去世時,也是他陪著她度過最痛苦且悲傷的日子。
在這段時間裡,他和她成了好友,然後變成情人,再結為夫妻。
對她來說,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
因為他愛吃,所以她去學做菜;為了要給她好日子過,他在工坊裡比誰都還要努力。
雖然他們沒有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但她和他吃得飽、穿得暖,還有間小屋可以遮風避雨。
這些日子來,他實現了他當初所許下的承諾。
他待她很好很好,他和她一起建立了一個溫暖的家。
吃完了早飯,阿絲藍洗碗收拾餐具時,他到外頭替她砍了些柴,然後幫她搬進廚房。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他微笑,在早晨的陽光中,低頭吻了她,這才轉身離開。
她紅著臉,站在家門邊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方回到家中。
每天,他去工坊裡工作時,她就待在家整理家務,有空時,則會到白塔幫忙。
金色的朝陽升上了藍天,她帶著昨日的髒衣,到後院的水井邊洗淨,然後將它們一一掛到竹竿上晾乾。
他大大的衣和她小小的衣晾在一起,在風中飛揚著。
她看著兩人的衣裳偎在一起,不禁揚起了粉色的唇。
這樣的日子,雖然平淡卻很幸福。
發現自己在傻笑,她吐了吐舌頭,瞧瞧時候不早了,連忙將竹簍收回家中,趕去白塔幫忙。
晚些她還得回來替他做午飯送去工坊呢。
今天中午煮些什麼好呢?
肉是一定要有的,吃了肉才有體力嘛。
他的工作是最需要體力的。
嗯,就用藥草蒸條魚吧;上回她煮那道菜時,他好像挺喜歡吃的,差點連骨頭都吞了呢。
雖然才初春,天氣依然有些微寒,但工坊裡無論四季都是一樣的熱,她看她再燉個白蘿蔔排骨湯,給他降降火氣好了。
綁上了遮陽的黑底藍彩雲紋繡頭巾,她拎著竹籃,一邊思索著一會兒要趕回來料理的午餐,一邊往在城南的白塔走去。
「阿絲藍,早啊。」
「早。」
「阿絲藍,早安。」
「您早。」
城裡的街上,人來人往的,路上每一個人見了她,都和她舉手招呼,她也雀躍的回以微笑和問候。
「東叔,等會兒我拿藥草過去,您可別亂跑啊。」
「知道了。」
「阿絲藍,巫女今天會在嗎?」
「早上會在白塔後的曬場,您要有事就直接過來吧。」
陽光暖暖的灑在街上,路邊的花兒展開了柔嫩的花瓣,一隻貓輕巧的溜過一戶人家的牆頭,幾車商隊趕著驢子進了城。
市場裡,人們吆喝著做著生意。空地上,幾個男孩追著汪汪叫的狗兒跑。敞開的木門中,有位婦人抱著哇哇大哭的娃兒好聲安慰著。
這一切是如此的昂然而蓬勃,教她不覺微笑起來。
城南的白塔在陽光下,被照得閃閃發亮。
春風拂過了她的笑靨,也帶來了幾許暖意。
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氣,再吐了出來。
春天,果然來了呀……
*** *** ***
白塔是樓高五層的屋子,也是王國的信仰中心,它相位於城北的龐大王宮相對應著,無論在城裡的哪處,都能看到這兩棟建築。
和建築在城北的巍峨王宮不同,白塔雖然高,卻不大,塔前的大廟堂才是主要的祭祀區,但平常巫女都是在廟堂後的白塔裡居住活動。
這一代的巫女澪,十分平易近人。
澪的年紀比她還小三歲,個性卻很沉穩獨立,有著超乎她年齡的成熟與智慧,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也是過去百年來,能力最強大的巫女。
王城的外牆,為了防洪,是建成梯形的,但自從澪出生繼任為新巫女後,在她的守護下,這裡不曾再有過長期的大旱或暴雨。
大部分的時候,澪都很善盡她的職責;身為從小和巫女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阿絲藍比誰都還要瞭解這位在王國之中,最受人崇敬的巫女,其實也有她孩子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