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軾單膝跪地,高高拱著雙手,頭不敢抬,一副敬畏模樣。
羅非瞇眼。他與姜軾從小玩到大,這小子外表忠厚木訥,骨子裡整人的壞水卻沒比他少,這小子分明是抓住他罩門玩了他1
他方才是一時昏頭沒了理智,才失了判斷,被他惡整了!
「姜軾,你將來若是遇上心儀女子!本王會好好回敬你的!」羅非湊近他字字說得清楚,才一把拉起了他。
姜軾老實的臉龐毫無變化?只是續稟道:「屬下刺殺公子當晚,是公子……小姐與孫少宇拜堂前夕。」
羅非瞪著他。他這是拐著彎在告訴他,他放過鳳紫鴛未殺,從鳳谷趕回京城又花了些時日。
這麼算來,他的少凡雖然還活著,如今也已嫁作人婦……
羅非瞇起了眼,深眸頓時充滿了複雜難辨的情緒。
「姜軾,你把她帶回來了吧?她人在哪?」
他不信人沒帶回來,他敢回來。
「稟王爺,馬車內,大概快醒了。」
羅非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且刻跑出藏書樓。
姜軾這時候才笑了。
***
黃昏夕陽灑落在一雙人影上,一個身穿紫黑衣袍的男子從馬車內抱出一個用披風緊裹的昏迷女子。
火紅光芒拉了一條長影,羅非雙手緊環著懷裡女子,毫不遲疑地走回沉園後,便把沉樓大門關起,所有下人全都不許打擾!他把她抱到床上,才輕輕放下,她便醒了,一雙眼睛張開來,見著他——他眼裡跳動著光芒,直望入她漆黑無波的雙眸……她看著他,不笑不語,仿如陌路人。
羅非瞇起了眼,深邃眼神寫著複雜情緒,暗去光彩,焦距卻離不開她……
一張素白容顏,長髮披肩,略顯清瘦了,更見內斂成熟的迷人神韻,冰清玉潔,如水中清蓮淤泥不染,如絕塵仙子高不可攀——
他忽然抓住她手臂,像是怕她轉眼間消失不見,緊緊抓疼了她!
「不許走!」
「你多想了……恐怕我想走,也走不遠吧。」她苦笑,目光從一張冷俊如昔的臉龐上移開。
「你病了嗎?還是姜軾傷到你哪裡了?」羅非馬上發現她的身子相當虛弱,緊抓的兩手鬆開了,不遲疑地動手脫下包裹她身子的披風,察看她傷了哪裡,馬上看見她細白頸項上一道刀痕…
她無甚力氣,只是輕輕推開他的手。
羅非卻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不放!若是派去之人不是姜軾,不識得她,甚至姜軾若是收手不及,今日她已成孤魂——想到自己險些錯殺了她.他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少凡……」他在床沿落坐,伸手撫摸她白哲的臉容,即使她別開了臉,他仍把她摟入懷裡,緊緊擁抱——
懷抱卻空了!
他猛轉身,看見她安坐在椅子上,才鬆了口氣,雙眉緊蹙起,「這就是你的能力?」
這是她的能力……過去可以來去自如,現在,連出這個門都感吃力。
「你派姜護衛取我性命。兩年來原來你始終難以安心,懷疑我妹妹還活著,虎視耽耽緊盯鳳谷不放……我心中無仇無恨,無意與你為敵,只盼避開你,求一絲生機,如此……還是不行。」
她棧笑,苦歎,始終不曾望他一眼。
羅非坐在床沿,瞅著她一身的距離,心中異常複雜。她以為刻意淡化和遺忘,就能把兩人之間牽扯不清的感情和過去一筆勾消嗎?
他卻要弄個清楚明白?
「你是鳳紫鴛,當日和我成親之人是誰?你是鳳紫鴛,你是女子,為什麼要瞞我?那名化作你騙過我的男子又是誰?」
「過往雲煙,再提何用?」高大身影走動,朝她靠近,她緩緩垂下雙目。
「你是孫少凡之時,我可曾對不起你?我要求一個解釋,難道過分了?」他負手直立在她面前,對她形成莫大壓力。
她眉心微扯,淡淡說道: 「我有婚約,和你不可能,那時我發現你的心意,為了讓你徹底死心,我才拜託精於易容之術的少宇假扮我。」
「孫少宇?原來-寧為你入贅,犧牲如此之大……他待你可真癡、心。」和她返回鳳谷。如此說來,這兩年她一直和那少年在一起?他背後雙手緊握成拳。
無視他冷齒之語,她繼續說道:「我曾為你穿戴鳳冠霞被,廳前和你拜堂成親,但是洞房花燭夜,你放紅燭垂淚,新娘空守。我脫去喜服,前去尋你,你已半醉,隔日我醒來你又離開了,無從解釋……陰錯陽差,你在新房把『喜兒』當作我,她個性愛鬧,央我給她三月時日過足王妃癮,我瞧你獨鍾情孫少凡……心想無礙,便答應了她。
江南之行,我本有意對你說明……這就是一切了。」
「你知道我愛少凡有多深嗎?」他一聲冷嗤,滿眼裡全是她冷淡模樣。
聽他語氣裡有怨言,對她嘲諷,她只是無語,仍然一臉淡漠。
他見她伸手摀住了口,似有不適。
那只舉起的手,寬袖滑落,露出凹凸不平的疤痕他已看習慣,不以為意只是想起她的能力,忽然一個清稚聲音觸動過去的歲月,打開了幾乎被他遺忘的回憶——
***
羅非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立刻開門喊人火速去宮裡找太醫來!
一下子房裡好像多了許多人影來去,但一抹紫黑衣袍的身影始終停在房裡,留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曾放過……
他忘了,她是他誓殺的鳳女能者了嗎?
我以為你連我長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
少凡即便忘了世間人物,也不會忘了大哥。
本王重諾,曾許一人,京城相見,榮合田與共;這半年來,安親王府開著大門,就只為等持一人……
少凡,王府大門隨時為你而開,此後你若經過,想起為兄,就進來陪我暍一杯吧。
止不住的眼淚,自她眼角滑落,都被一雙溫熱的手抹去。
她冰冷的唇,彷彿嘗到柔軟的溫熱,不久,總會有個濕滑的東西把她嘴內的苦味全舔去一股苦澀的熱液滑進她喉嚨,直到她松下眉間的深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