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他拱手。
屋內一塵不染,一人獨影窗前,只手樽杯,深邃眼神彷彿墜入遙遠的回憶之中,遙想著再也觸摸不著的那段歲月……
「你來做什麼?」
「屬下有一事想問。」
「說吧。」
「當日屬下把『公子』 由鳳谷帶回來,是不是做錯了?」
羅非冷嗤了聲,「姜軾,你其實是想質問我為何要如此對她吧
「屬下不敢。」只是,他帶公子回來,他自覺有責任。
「姜軾,倘若你面對你一生執著的人,這人又和你如此癡心,還是無情容易?」
姜軾一怔,緩緩握緊了拱起的手, 「屬下愚味。」
「你知道愛一個人太深的結果是什麼嗎?」
「這是指王爺?」那就是毀了她吧……
「是指少凡。」羅非冷冷瞥他一眼,深知他在想什麼。「她太良善,一顆心太柔軟,我是傷害她至親之人,她卻無法恨我,仍然深愛我,結果是她無法原諒自己,獨自垂淚,暗自飲傷,苦苦折磨自己。」
姜軾抬頭,望著主子……
***
「我和少凡共有太多刻骨銘心、相知相惜的回憶,這些記憶她大概想拋也拋不掉吧。」如同他一般……
「她以為把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她總能走過這一關,卻沒想到和我情緣未斷。她求我讓她離開時,我已經知道,她再見我才恍然情關難過。縱然我可以放手,怕她離去之後也無法放過她自己,她……愛我太深了。」
姜軾忽然想起他殺鳳紫鴛那一夜,她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也好,你動手吧。
羅非掃他一眼, 「你想到什麼?」
「沒……什麼。」說出來只是徒增主子痛苦加疼愛,浮現在王妃眼前的是鳳梅破的滿身傷痕,他轉口道:「所以王爺對王妃愈強烈對比反而折磨得她痛不欲生。所以王爺才改變態度?」
羅非啜飲一口,瞇眼望著這屋裡的一景一物。「我和她再也走不回過去,這一切是我逼得她如此,我不能讓她困死自己,既然她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就由我來幫她……你懂嗎?」
幫她拿掉存在她心底她所珍惜又同時折磨著她的回憶,最快的方式就是破壞、摧毀,讓她的眼睛蒙上仇恨,然後靠著恨他的力量好好的……為他活下去。
只是,他的少凡太心善了,直到現在還是學不會恨他。現在他只希望她不要太清醒才好,她就是太聰明了,才作繭自縛,折磨自己。
「王爺用心良苦,屬下明白了。」姜軾眉頭深鎖,直望著主子深邃眼底滿是深情光芒,心卻為他扯痛。 「屬下可否再問一事?」
「你的問題可真多,就不能讓本王一人好好靜一靜?」羅非已經暍得微醺,雙目露不悅。
「王爺當真不要王妃懷有子嗣?」
羅非頓時一臉沉冷, 「本王要滅鳳女能者,此決心任誰也無法動搖!」
「但她是『公子』。」是畫中女子,是主子一生心繫之人……
「就是少凡也一樣!」何況他的少凡已經不存在……她,現在完全封閉了自己的心,此刻留在他身邊的,只是受他囚禁的鳳紫鴛……
「王爺打算和王妃一輩子就如此下去嗎?」
「姜軾……我寧願她心裡沒有我,再也不想看見她為我嘔血難活。」
姜軾望著主子眼裡深沉的痛,緩緩垂下眼,不忍再看他唇上那抹淒涼自嘲的笑容。
他默默站在一旁,看著他一杯喝過一杯……
若非醉了,主子也不會對他說了這麼多話。
「少凡……」
大哥,小弟回來晚了,趕不及大哥喜日,請大哥見諒。
大哥,這酒……好辣。
哈、哈、哈!難得我兩兄弟再見,今夜就相擁而眠吧!走吧、走吧,夜深了,大哥我也累了
大哥!大哥,你喝醉了。
少凡,你忘了?今天是本王大喜之日,喝醉是正常。
大哥見過新娘了嗎?不知,嫂夫人生得如何?……莫非,新王妃其貌不揚嗎?
頭大四方、眼小如豆、血盆大口、膚如粗石、體重百斤。
真是辛苦大哥了。
少凡,你忍心趕我回去嗎?
「少凡,你忍心嗎……」
***
嚴冬走過,春花開。
天未醒.唯有花香撲鼻,陣陣吹入芙蓉帳裡來。
輕紗飄,床裡人影晃動,一隻粗掌摸索在一把細腰上,硬是將那背對他的人兒轉過身來,重新納入懷中.這才滿足地深吸了口氣,吸入一抹淡香,才甘心地繼續沉睡……
不久,手臂上的重量又輕了,她又翻身過去。
俊逸面容微沉,緊閉雙眸不悅,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手臂上愈來愈涼,一把空虛襲上心頭,一把惱火燒了出來……
他索性翻過身去,壓在她上面,讓她再也動彈不得,更同時吻上她的唇,把她從濃濃睡意裡吻醒過來……
「天亮了嗎?」她仰起臉兒,任他的吻落下雪白玉頸,身上已經逐漸習慣承受他的重量,雖然偶爾會喘不過氣來。
「嗯……」緊閉的雙眸這才瞇起瞥一眼窗外,粗啞嗓音低喃了聲: 「還早。」
火熱的吻下她的身子……羅非,放過孫家,善待鳳族,我願意留在你身邊。她從說過這些話後,不曾再抗拒過他……
「羅非……可不可以不要?」
一怔,他眼裡閃過一抹光,抬眼看她。
尚還蒙暗的天色,只微微看見她清雅的五官,看不清她細微的神色變化。
「為何?」他撫摸她臉兒,手指壓在她沉重的眼皮上,來回撫揉。
她終於把眼睛張開,「我……想吐。」
他還來不及問她怎麼了,她已經雙手推開他,甚至無法走下床去了,只來得翻身趴到床邊,把昨夜吃的東西全吐了出來。
羅非坐起身,抓著她肩膀,臉色罩上陰霾。
難道她有了!
「羅非……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再讓小虹她們陪我用膳了?你讓她們好好的吃,這樣我喘一口氣,好嗎?」她緩緩坐起身子,埋怨的目光對上他。
「你是吃太多了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