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她簡單交代了,帶了簡單衣物和食物,換上一襲月白色衫衣,回房束起長髮,便離開了鳳谷。
***
他猛地張開眼睛!
這是什麼地方?他還活著?他扶住疼痛的肩膀,吃力地想從床上爬起,身體卻沉重無比!他方才知這一刀傷他有多重了。
猛咬牙,嘴唇泛白,額際滲出冷汗,眼前天旋地轉了一大圈,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撐起身體……
猛喘著氣.休息一陣,才有辦法環視四周……
這不是他租的那間屋子。
房內擺了陳舊的桌椅、櫃子。桌上放了藥材盒,空氣中飄著熬藥味……他的身上也有刺鼻的傷藥味道。
他低頭看,這時才發現肩膀已經裹上了布條,有人幫他把傷口處理過了。是誰救了他?……是敵是友?
他瞇起眼,戒慎思危,目露寒光。
「你醒了?」
房門只有一簾之隔,布簾掀開剎那,一抹冷厲自他眼底退去。他眼神無波失了威脅,淡淡注視來人。
掀開布簾進來的是一名白衣少年。儘管身受重傷,他仍然強撐著驚人毅力,定定注視著他,暗暗仔細審視——
少年長相清秀,纖瘦身材,氣息純淨,目光澄澈……但為何看著他,眼裡流露出激動難抑的情緒來,好似重會故人的眼神?羅非面無表情,心內雖存著疑惑,但情勢未明之前一切小心為上。
「是小兄弟救了在下?」他用力撐著床沿,試圖下床。
「二皇子肩上有傷,體內還有殘毒未解,不宜起身!」一碗藥匆匆擱下,跑過來阻止他,深怕他一不小心摔著了。
「你怎知我的身份?」羅非瞇眼,眼裡進出森冷目光對上他,憑借強大的生存意志,一把牢牢扣住他手腕——是敵是友?
鳳紫鴛一怔,沒想到他還有如此大的力氣。
臉色瞬間轉白,手腕傳來疼痛,他渾身殺氣騰騰,彷彿只要她釋放一丁點不利於他的氣息,他指著她手腕的這隻手就會立刻扼上她頸項,取她一條小命。
「二皇子該記得,那群欲置你於死地的黑衣人喊過你的名字。在下因此得知。」
她能體會他死裡逃生的心情,他無法信任她也是理所當然。
羅非瞇眼瞅著他。少年一雙沉靜眸光無畏無懼地迎視他,在他心底贏得不少讚賞。
他仔細思索昏迷前一刻發生的事情……
隱約記得聽見一聲喊,他回過頭去。當時圓月銀輝如晝,憑他眼力,雖是瞬間一眼,他也看清出聲提醒他的是這張臉……但月光下,頭頂有珠玉晃閃、流蘇搖動,是女子裝扮……
羅非垂眸,目光落在他扣住的那隻手。腕骨纖細猶如女子皓腕,手指蔥白如玉。
抬頭細瞧,一雙鳳眼如水,鼻挺小巧,唇色淺粉,唇線柔和,略顯細長的臉蛋宜男宜女相,但膚如凝脂,身骨纖柔……他放開了手,散去騰騰殺氣。
「深夜時分,你在竹林做什麼?……你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將我救?」他若有所思,冰冷目光緊緊捉住她。
「在下喜愛山水,經常四處遊走。二皇子已昏迷三日有餘,三日前深夜一場圍殺不巧被在下撞上了。在下習醫多年,平時出外行走為求防身,自配有一種滲膚即迅速昏迷的藥粉,不想當日便派上用場了。」她望著他冷汗涔涔,臉色慘白,不免憂心,回頭去把那碗藥端來,「二皇子先把這碗藥喝下吧。」
羅非只是瞅著她.緊抿著嘴唇。
「二皇子是怕有毒嗎?在下若有心害你,又何須將你藏到這樹谷來療傷。」她嘴角牽起一抹笑容,面色柔善,氣息沉靜,她把碗端到他唇邊,像哄小孩似的淺笑道: 「這藥雖苦,但良藥苦口。
二皇子忍著點,再喝幾帖等體內餘毒除盡,我再幫你換藥。」又說道: 「再說這帖藥,二皇子已經服用三日了。」
羅非聞言,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昏迷期間,她如何餵他服藥?
藥雖苦,良藥苦口……這話怎麼好像在哪裡聽過?不就是他每天幸災樂禍地灌小娃兒苦藥時,說過的話。
這麼快報應到他身上來了?看他皺著眉頭,把藥喝了,她心裡寬慰了許多。等他喝完,她便扶著他躺回床上,幫他把被子拉好。
「你有看見一個小娃兒嗎?」
他閉著眼,低沉聲音自喉嚨裡滾動出來。
她的手停在被子上,眼眶迅速濕熱。對她而言是熬過了這六年的等待,對大哥而言卻只是三日前一眨眼……
「有,我與她合力把你藏到這樹谷來。她說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無法等你醒過來,必須辭別。
她特別說……她感謝你的救命大恩,來日當報。『彼此是魚水相幫』的意思。羅非該是曾經以救治『小娃兒』為由,探問鳳太叔的下落了。懸在心上多年的疑慮總算撥雲見日,她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大哥,少凡不敢誇口比得上鳳神醫的妙手回春,但願盡綿薄之力。」
她一臉誠心,心存柔善。羅非凝視著她好半晌,忽然長臂越過她纖細的肩膀,握住她肩頭。
她一怔,仰頭望他,眼裡顯出遲疑,和他相靠的肩膀微微偏旁。
他索性收緊手臂,一把摟緊了她。
「少凡,今夜我要離開這裡回京城去。」
「大哥!但你傷勢未癒∼」
「已經不礙事了。」再不走,他怕要遲了。
「既然如此,我去準備一下。這谷內有很多珍貴藥草,我多採些,說不得能有作用。」不遲疑,她馬上要起身。
羅非拉住她的手,「少凡,你能輕易猜出我的身份,卻從來不問是誰要我的命。我雖不知你從哪裡得知,又知道了多少宮廷鬥爭之事,不過你該也猜到我此回京城,路上必是險惡萬分,凶多吉少吧?」
「……大哥,小弟雖然不會武功,但識得岐黃之術,此回京城,必能對大哥有所幫助。」鳳女能力不允許外洩,他隻身回京路途凶險她又不放心,所以她早已決定要陪他走一程了。為聖上診病,她有這份心,但也不能否認這是為了跟隨他回京想出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