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心一橫,閉上雙眼,淚水瞬間掉落。
苗艷青彷彿看見自己被推至懸崖上的幸福,又被一陣大風刮過,已是搖搖欲墜了。
「你一直在騙我嗎?」受傷與痛楚的火焰在他心裡熊熊燒灼著,每一個字好似自齒縫問進出又好似用盡所有的力氣。「你只是來偷我的種?其實你根本不愛我?」副教主看看他,又看看苗艷青,神情依然淡然,卻流露出一絲悲憐。
然後,她就悄然離去了。
事情好像比她所知的還要複雜難解。
「回答我!」他眼底只有苗艷青,目光直直地盯著她,咬牙切齒的吐出這旬問話。
「是……不,不只是這樣的,」苗艷青又慌亂又心痛地看著他,伸出手想撫去他眉間的悲傷淒絕。
「沒錯,我來到鳳揚城,一開始是為了要懷上你的孩子,完成孕育下一代五毒教主的使命,可是我作夢也沒想到我真的愛上了你——」
穆朝陽閉上雙眼,像是瞬間蒼老了好幾歲。所有和她相處過的每一幕、每一刻閃電般在腦海中流轉而過,她的微笑、她的慧黠、她的精明和美麗……
她是五毒教主,她騙了他!又恨又氣又憐又愛又苦的千萬種情緒踩碎了他的心,他渾身顫抖,胸口絞擰、緊縮得疼楚不已。
前幾日在皇宮裡,皇上的警告與繡月的怒氣沒能擊退他的決心,撼動他的意志,但是此刻,他卻覺得整個世界突然在眼前崩塌了。
他的腦袋嗡嗡然作響,胸口灼熱,喉頭鹹鹹熱熱的。
可恨他的雙耳還可以聽得見她的聲音∼「對不起!」
「為什麼是我?」他冷冷地開口。
他的心、他的神智極力摒棄去除她所說過的,關於「愛他」的每一個宇讓他讓狂怒萌生的恨意去挽回自己最後一絲自尊。
苗艷青望著他,心都快被絞擰成一片片。
「因為……對方一定要非富即貴,有英俊容貌和精妙武功,這樣才能確保最好最優秀的種……所以,我就選了你。」她的坦白像是一柄利刃,深深地插進他已然傷痕纍纍的心臟。
穆朝陽死命吞回喉中那一口成腥的血,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慢慢開口吐出一個字——「滾!」苗艷青聞言,臉色瞬問慘白如紙。「朝陽…」
「趁我還沒後悔之前,」他眼神森冷地注視著她。「滾出鳳揚城,滾出我的世界!」
「朝陽,我真的愛你,關於這一點我從未騙過你……」她想要碰觸他的臉、他的手,想試著做最後一絲的努力與奮戰。「對,我承認我不該騙你,也不該隱瞞我的身份和來意。但是我……」
「我不會再相信你任何一個宇,給我走!」他冷漠地看了她最後一眼,隨即轉身走出師齋,走出她的生命。
他不相信她,他永遠不會相信她了。苗艷青沒有哭,沒有哀求,沒有追上去解釋?她只是佇立在原地很久世界在她眼前空白、消失了,她所有的一切快樂與歡笑、溫暖與幸福隨著「真相大白」而破碎了,不見了。
苗艷青終於領悟到,原來人是爭不過命運的。
命運代替兩難的她做了最好的抉擇,把該他的榮華富貴人生還給他,手辣的醜名繼續交由她背負。
如果這樣他會比較快樂,那麼……就這樣吧。
苗艷青緩緩回頭,看見自己孤獨淒涼的影子拖了很長、很長……很久。
第10章
苗艷青走了。帶著一身臭名,和他深深的恨意,消失無蹤。蝶蝶也跟著離開,整座師齋空空蕩蕩,一如她們未來之前的樣子。諸家姊妹哭了好幾天,才傷心地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她們抵死不相信熱情美麗善良的苗老師,就是江湖上人人畏如蛇蠍的五毒教主。
自從她走後,整座鳳揚城像是失去了生氣。因為從那天起,穆朝陽也像行屍走肉般,不說話,不笑。對任何人都沒有反應。
一開始,他恨、他怨、他在胸口燃燒的悲憤日日夜夜不消退。
想起她的一顰一笑,就彷彿是個巨大的嘲笑印記,不斷地折磨著他、糾纏著他。
他一定會恨她一輩子。但是半個月過去了,穆朝陽忽然發現自己坐在她已離去的師齋裡,靜靜地看著那留有她身上花草香氣的繡床,看著她曾經用過的團凳、桌子,以及那一隻她曾經泡過小團荼的茶壺。
窗戶還保持著推開一半的狀態,他不准任何人來關窗,也不准任何人來收拾師齋,因為這兒處處有她住過、碰過的痕跡。
他迅速消瘦,不言不語不吃東西,只喝一些水,那是文總管裝在那只茶壺裡,騙他這是苗艷青沒喝完的一壺水。
小茶壺的水斟了一杯又一杯,喝了一杯又一杯,卻怎麼也喝不完。
他心裡明白,文總管在騙他,可是他甘願自欺欺人,相信那一壺水裡有她曾斟入的溫柔和心意……
所以他喝了。
儘管,他還在恨他。
只是所有的人都不懂,為什麼他看起來像恨她。卻又不像恨她,如果恨她的話,就應該抹去和她有關的所有一切:如果不恨的話,他就應該去把她找回來才對。
但是沒有人敢問他,因為怕再刺激他。
「陽哥哥,他們都不讓我見你,還騙我說你病了,你怎麼可能會……」纖弱如柳的繡月將護衛全留在門外,心急地走了進來,咳嗽了兩聲。
「咳咳……陽哥哥,你怎麼都不理我?」
穆朝陽沒有抬頭看她,事實上,他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只茶壺上。
她的眼淚、她的悲傷、她倉皇失措的神情、她悲痛絕望的眸光,依然歷歷在目。他的心微微一刺,一股劇痛隨即襲擊而來。
不只有恨,還更多更多他抑不住的感覺。
「陽哥哥?陽哥哥?」繡月慌了,拚命叫他、喚他,卻怎麼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陽哥哥怎麼變得像木頭人一樣……不,不是木頭人,是魂魄已經不在身上的一具軀殼。
他往昔的溫言輕語,英俊瀟灑哪兒去了?現在的他,又憔悴又落拓,就像個有體無魂的流浪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