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明天醒來,他會忘了今晚的一切,她依然願意留下來。
她願意。
「很好。」他喃喃,伸手將她整個人拉人懷裡,讓她發燙的臉緊緊貼住自己的胸膛,「很好。」銳利的嘴角微微一揚,黑眸跟著綻出冰寒冷意。
***
好累。
昨晚他像是發了狂,一整夜不停地向她需索,一次又一次,彷彿永遠要不夠她。
當最後他好不容易迷濛著眸,緩緩墜人夢鄉時,她看著他線條分明的臉龐,忽地有些心疼。
他的臉看來異常疲憊,不是因為與她的性愛太過放縱,而是一種深深鐫刻在眉宇之間的疲憊。
這幾年他一個人在外國想必過得很辛苦,一個人在遙遠的異鄉奮鬥,一步一步邁向成功。
那是怎樣的一種孤獨?
鄭湘難以想像。
雨紹,雨紹……她在心底低低喚著他的名,卻不敢冒險睜開眼睛。
她知道他已經醒來,正穿著衣服。
不一會兒,一股溫熱的氣息忽地襲向她。
是他嗎?他正俯身看著她嗎?
她心跳一亂,一動也不敢動。
咚、咚、咚、咚。她心跳的聲音連自己都清晰可聞,她不覺咬緊牙,深怕他也聽到了。
好半晌,他終於站起身,接著,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傳入她耳裡。
他在寫字吧,也許正留言給她。
她猜測著,更加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挨到他離開房間,她立即直起上半身。明眸迅速流轉房內一遭,果然在梳妝台上似乎擱著一張白色紙條。
她翻身下床,奔向梳妝格,拾起紙條。
謝謝你昨晚陪我。
紙條上只有這麼短短一句,可鄭湘看著,不覺淺淺揚起笑弧。但不及轉瞬,她唇畔的微笑便緩緩斂去。
梳妝台上除了紙條之外,原來還默默躺著一張支票。
五十萬。
她瞪著支票上清清楚楚的數字以及他瀟灑的簽名,忽地有一股狂笑的衝動。
五十萬!
原來她在他心中的價值竟那麼高,一個晚上值得五十萬!
五十萬。
「哈哈哈——」她拾起支票,真的狂笑出聲了,只是這笑聲淒厲得令人不忍卒聞。
她笑著,笑中伴隨絕望的淚。
第七章
她恨他!好恨好恨。
她以為自己能愛方雨紹一輩子,以為他永遠都會是她心中溫柔體貼的雨學長,可她錯了!
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
現在的他只當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他不僅拿一張五十萬的支票羞辱她,甚至拍下那晚她與他糾纏的裸照寄給她的男朋友!
一念及此,鄭湘的身子忽地狂烈顫抖,雙拳緊緊握著。
為了報復她,他竟可以這般羞辱她!
他不是那個雨學長,不是那個她曾經深愛的男人!
「我恨你!方雨紹,我恨你!」她對著大海喊道。
澎湃的浪濤隨著她一遍又一遭的吶喊,衝擊著憐絢的巖岸。激昂的,狂野的,憤慨的,正像她滿懷怨恨的心。
她望著陰沉的天,陰沉的海,面容同樣陰沉。
她真的恨他,真的恨!
猶記得十年前,她也曾一個人來到海邊憑弔兩個人的過往。當時的她,因為太想念他而痛哭失聲,而今,她同樣來到海邊,卻恨不得忘了他。
想著,她酸澀的眸再也鎖不住淚水,一顆一顆,沿著臉頰緩緩流落。
「我恨你,我恨你……」她哽著嗓音低哺,忽地,腦子一陣暈眩,身子不覺輕輕軟倒,跌落在岸邊一塊巨岩上。
岩石的銳角刮傷了她的腿,劃下幾道血痕,可她渾然不覺。
她只是哭著,不停地哭,直到視野朦朧不清,直到嗓音完全沙啞,淚水逐漸乾涸。
天邊,靜靜飄落毛毛細雨。
***
窗外下著雨.細細綿綿,宛若針織的雨輕輕刺著方雨紹的胸膛。
他咬牙,握著茶杯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正如他彷徨不定的心。
該死的!他究竟在鬱悶什麼?台灣的業務順利得不能再順利,名媛淑女一個個對他百般暗示,商場得意的他情場也如在紐約—樣得意。
就連那個曾經重重傷他的女人,也傻傻地陪他玩了一場遊戲,讓他出盡一口惡氣。
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為什麼這幾天他彷彿失了魂似的,什麼事也不想做?
「Shit!」他狠咒一聲,玻璃杯用力擱回桌面,凌厲聲響方落,門扉跟著傳來一陣輕叩。
「進來!」他沒好氣地怒吼。
進門的是他的秘書Sherry,見他陰沉的臉孔秀眉先是一揚,才盈盈走向辦公桌前。
「什麼事?」
「有你的包裹,Michael。」
「包裹?」方雨紹皺眉,瞪著秘書將一個打開的小紙箱擱落他桌上。
「寄件地址是台東,我猜大概是你媽寄來的。裡面有幾罐自己醃的醬菜,還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連新內褲都有呢。」說到此,Sherry不禁竊笑。
「內褲?」方雨紹錯愕。
媽在搞什麼啊?把他當三歲小孩嗎?
他尷尬地紅了臉,忙起身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出去了。」
「是。」
Sherry告退後,方雨紹無奈地開始檢視箱內的物品,果然如她所說,夾帶了幾件簇新的內褲。
「老天!」他翻翻白眼,正想把紙箱收到一旁時,忽地發現其間夾了一封皺折不堪的信。
這是什麼?
他拾起信件觀看,粉藍色的信封寫著娟秀的英文字,唯有收信人的名字是中文。
這該不會就是前陣子母親告訴他從老家輾轉寄來的信吧?老媽也真是的,不是說別大費周章寄來了嗎?
他歎氣,視線一落。
給我深愛的人
看著似乎陌生卻又熟悉的字跡,方雨紹心跳驀地一停。
是鄭湘嗎?
他怔然,猶豫許久,才緩緩撕開信封,手指微微發顫。
我愛著一個男人。
從那天他在擁擠的人群中朝我伸出手,邀我跳舞的那一刻,我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我愛他,因為他發現了我;愛他,因為他總是溫柔體貼;愛他,因為他眼中懷著夢想的堅決;愛他,因為他眉宇間偶爾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