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的男人不准再送花到公司裡來了!」大叔怒吼。
朱恩宥縮縮肩,她知道大叔為什麼氣成這副德行,因為每次花店送花過來之後,大姊就會在辦公室發狂一回,然後大叔就會被流彈打中,最後只能自己掏出血汗錢同樣買一束花送給大姊。大姊一拿到花,心情愉悅,整天都有粉紅泡泡似的幸福,大家的日子也都會好過許多,追根究柢,只要送花的藏鏡人消失,大姊就不會發狂,他也不會破費,一切都是藏鏡人害的!
「我不知道是誰送的……」思索很多天,她還是想不出可疑人物。
「快點把垃圾袋包一包送到樓梯間去回收!」大叔要趁大姊外出洽公時快快消滅垃圾桶裡的玩意兒,要是被發現又要沒完沒了。
來不及!
大姊駕臨,而且一眼就看到鮮紅色的美麗玫瑰,就算大叔想用巨大身軀去擋也擋不了。
「花——是花耶——可惡的朱恩宥你不要在我面前談戀愛呀呀呀呀呀——可惡我就是嫁不出去呀呀呀呀呀——」
「你的花下午就會送來了啦!」大叔心疼自己的扁荷包,卻也不得不再一次搾乾它。他等一下就會馬上打電話去花店訂花啦!他認命了!認命之前也不忘狠狠瞪朱恩宥一眼洩憤。
「真、真的嗎?」大姊仰頭看他時,又變成可愛的笑臉。
每天在公司都會上演一回的戲碼。
「喵嗚。」大汪優雅地走過來,用爪子撥撥花瓣,朱恩宥將它搋進懷裡,它被她溫柔的手勁摸得舒服瞇眼。
「大汪,藏鏡人到底是誰呀?他為什麼送花給我又不寫明他是誰?我不知道他是誰的話,他的花不就白送了嗎?送花也很花錢呀……」她嘀咕著。
「喵——」貓不需要去懂人類的求愛行為。
「……是惡作劇嗎?」
突然想起了最近一直很困擾大家的那副怪撲克牌,因為它裡頭的紅心牌組中,就有拿著花,請求對方和她交往的圖案。
我是來道歉,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范克謙的聲音,沒來由地在腦中響起。
藏鏡人的名單,是沒有將范克謙算進去的,因為……他不像會送花的浪漫男人,依她對他的瞭解,他對於這種毫無意義的花束是抱持著浪費的看法,那時她央求想和他去玩沙灘追逐的求愛遊戲,他的回答可是一丁點也不羅曼蒂克。送花?除非他被車子撞到失憶然後性格大變才會發生這種事。
一定不是他。
她曾向花店詢問過送花的人,花店也回答得很含糊,畢竟對上門的顧客他們沒資格做身家調查,只說是個成熟男人,付了可觀的預定費,要他們每天按時送玫瑰給她。
現在造成了大叔的困擾,她必須請花店代為轉達藏鏡人,請他不要再繼續送花的行為。
隔天,花沒來,大叔明顯地鬆口氣,大姊則不時探頭看門外,沒有朱恩宥的花,等於沒有她的花,嗚嗚。
下午,大樓管理員按了鈴,透過對講機傳話上來,要他們下樓領掛號,這是每天例行的事務,朱恩宥下去簽收時,管理員額外從桌下拎出個紙袋給她。
「這是?」
「有人寄放在這裡,說是要轉交給你們公司小姐。」管理員拿出掛號簽收簿給朱恩宥簽。
「是給大姊的嗎?」朱恩宥很好奇地偷瞄紙袋內容物一眼,看到是裝熟麵食的大紙杯,原來是食物呀。
「不是哦,是給這位。」管理員和甫進公司的朱恩宥並不熟稔,不知道他此時掏出來的紙片上所書寫的人名正是她。
「咦?」她看到「朱恩宥」三個大字,潦草但好看地寫在紙條上。「給我的?請問——他有留下姓名和資料嗎?」
「沒有。不過……他給的是吃的嘛,我勸你不要吃比較好哦……因為,那個人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管理員是基於好心而奉勸她,提著紙袋過來的男人長得不討喜,臉色冷硬,口氣也沒多好,拜託別人辦事時也不懂得態度放軟一點,他對他沒有好印象。
「他長什麼模樣?」朱恩宥急問。
「長什麼模樣嘛……」管理員側著臉,想了想。「很高,瘦瘦的,穿黑西裝,眉毛長這樣。」他在自己的眉宇間比畫出兩道高高揚起的劍眉,又拉長眼尾,瞇瞇的、凶凶的、酷酷的。「眼神是這樣——」
「梳西裝頭?」
「對對對,梳西裝頭,所以看起來有點老氣。」
綜合管理員的說辭,朱恩宥心裡迅速勾勒出一道身影,再看見大紙杯裡盛裝的東西,她已經完完全全確定是范克謙沒錯。
紅酒洋梨。
*** *** ***
笨拙的追求手法,連范克謙自己都覺得汗顏。
但是范克駿信誓旦旦打包票這些招式一定可以打動女孩子的心,他只能硬著頭皮做——所以,他現在面對一整張空白信紙,思索著所謂「情書」該從哪一個字下筆才好。
他這輩子第一次送花,第一次親自下廚燉煮洋梨,第一次傷腦筋該怎麼寫情書,全都為了朱恩宥。
朱恩宥拒絕了他的請求,不願意給他機會,但他不想死心、不想放棄她,如果拋下尊嚴和驕傲可以換回她,那麼不值錢的尊嚴和驕傲他一點也不吝惜。她現在不接受他,他就重新讓她願意接受他,或許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如果不去試的話,他就一定會失去她。
從小到大,他除了勝負,還不曾如此看重過一個人,不曾……連失去都無法忍受。
我不要!
她拒絕得真快、真決絕,原來言語真的能傷人,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體會,所以才能無謂地說出一些狠話,傷人,也傷她。她那三個字,也讓他感覺到疼痛,以及害怕,若是她一輩子都不再原諒他,他真的感到害怕。
「恩宥……」情書的開頭寫下她的名字,後頭就停頓下來,他有很多話想告訴她,卻拙於文字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