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原諒他了嗎?
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了嗎?
願意面對面和他說話,面對面給他笑容了嗎?
恩宥。
車子慢慢駛進小巷,已經可以看到她住的那棟舊公寓,斑駁的紅漆門前,站著朱恩宥,她裹著羽絨外套,將自己包得像個圓球,晚上氣溫偏低,還正巧遇到寒流,她不知道在那裡站多久。
「你為什麼不等我來了再下樓來?」范克謙按下車窗,露出焦急又略帶責備的神情。明明就約在她住家樓下,何必要提早下來吹冷風?!
「我剛到。」她鼻頭凍紅不是一兩分鐘的事情,洩漏了她小小的扯謊。
心急著想見到對方的人,不只是范克謙而已。
她那時問他:你現在要見我嗎?
他回答的「要」,既有力又激動,一個字,也能讓人聽出他的情緒。
她坐進他的車裡,裡頭好溫暖,車內沒有燈光,所以當他的雙手放置在方向盤上時,指節間發耀著光芒的戒指立刻吸引她的目光。
「你沒有拔下來呀?」
「什麼?」范克謙正側身往後座撈他的外套要給她。
她指指他的手。「戒指。還是今天才偷戴上去的?」
「這個……沒摘下來過。」
「為什麼不摘下來?」
「沒想到摘下它的理由。」
「恢復單身還不摘下結婚戒指,行情會打折扣耶。」像她現在就十指光溜溜,但是還是沒行情,嗚。
「恩宥,你原諒我了嗎?」比起戒指問題,他更想知道的是這個。
「……」
「恩宥?」
「你只是喜歡三月而已,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錯。」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是我傷害過你。」
是啦,從丈夫嘴裡聽見另一個女人的名字,真的是很難受的事,她並不期待丈夫在她之前沒有任何一段情史,但她只希望自己能成為他最後一位戀人,至少在兩人的愛情裡,不要有別人的影子在。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事實上,我應該離你遠遠的,不要再去理會你做的任何事,可是,我發現很難吶。你送我花,還下廚替我煮東西,還說了那些話,我沒辦法逼我自己無視那些,因為,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在不知道你和爺爺的賭局之前,我就喜歡你了。你那些舉動,都是我們結婚之前你沒做過的,說不動搖是騙人的,但我不確定你現在為什麼又做這些事,是因為你決定放棄對你表妹的感情,還是覺得和我在一起也沒差,想到這些,我又變得伯伯的,怕你把我當成你表妹的代替品,怕有一天你抱著我的時候,嘴裡叫的人是『三月』……」真不公平,在愛情的天秤上,她是輸給他了,因為她比較愛他,這虧,是注定要吃的。
「我沒有當你是三月的代替品過,從來沒有。」
「可是那天你睡糊塗時,叫的是她……」
「哪一天?」他自己當然不知道這回事。
「就是結婚的那一天,我還以為你說錯了月份,糾正你,把你吵醒的那一次……」她支支吾吾,那件事,光是想起,都還會心揪揪的。
「但我很確定知道我抱的人是你。」他清醒過來時,看見的人是她,他並沒有將她錯認為任何人,她身上沒有別人的影子。
「可是你夢到她……」她耿耿於懷。
「我之後只夢到你。真的,我的確有夢見過和孟虎對賭的那一次,也無法否認有夢到她,但從那一次之後,就沒有了。難道我那一次應該喊『孟虎』比較好?」范克謙還很認真地思索這個假設。
她噗哧笑出來。「你要是喊『孟虎』,我會以為我嫁的人是同性戀。」
她說完,范克謙牽住她的手,她仰頭看他,他本來的長相就嚴肅,此時更因為神情堅決而更像國父。
「恩宥,你不用急著接納我,我願意從頭再追求你一次。你現在不信任我沒關係,我會做到讓你肯再相信我為止,我不會放棄,絕不放棄你。」
「……一點都不像你會說的話,你應該比較會說『我們來賭,賭輸就再嫁我一次』。」
「如果你願意換這種方式,我奉陪。」而且絕對不會手下留情,非贏不可。
「我才不要,你一定會出千贏我的。」她皺皺鼻,以前被他屠殺過太多次,餘悸猶存。
看見她唇邊有笑,范克謙好安心,她在他的面前還願意露出這樣的表情,竟然輕易安撫他連日來的焦慮。
之前的他,不懂惜福,活該失去她。
現在的他,失而復得,絕不再輕易放手。
「不會,以後我保證都不出千贏你。」
「你不是說你輸不起嗎?」
「沒錯,但輸給你沒關係,因為你也說過你不會像老頭子那樣贏我之後提出無理要求。」
朱恩宥又發覺一個范克謙可愛的地方,他應該沒意識到他說出多討人喜歡的話吧?
對任何人都輸不起,但輸給她沒關係。
「走吧,我們去約會。」朱恩宥愉悅地宣佈,這是他欠她的,一定要。
這是代表同意他的重新追求?「你想去哪裡?」
「看電影,唱KTV,吃消夜,看夜景,看日出,到沙灘上去玩小寶貝你不要跑哈哈哈你來追我呀的戲碼……」
「……」
她對沙灘遊戲還真堅持吶。
*** *** ***
「我覺得,這副撲克牌想傳達的是戀愛心境,愛心牌組的惶恐告白,梅花牌組的忐忑心情,黑桃牌組的酸甜滋味,方塊牌組的心痛交織……大標可以下『一副愛與希望的撲克牌』,然後我們找長相甜美可愛的女高中生來拍照,讓她拿著展開成扇形的牌,半掩在嘴巴,再用後制效果在她臉頰做深色又誇張的腮紅……」
這場為了怪異撲克牌而開的會議中,客戶親臨現場來參與設計,朱恩宥提出自己的想法,話才說完,客戶衝過來緊緊捉住她的手上下左右搖晃,眼泛淚光,感動得兩片唇瓣抖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