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有慘叫聲透過牆壁傳了過來,是朱恩宥的聲音。
「老爺,我們要不要去關心一下恩宥小姐目前的情況?」
畢竟,得先確保小白兔的生命安全,才能談後續,不是嗎?
*** *** ***
砰!
房門甩上,范克謙終於鬆開朱恩宥的手,這是逃亡的好時機,但他擋在門口,讓她無處可逃。
「你到底想幹什麼?!好,我先道歉,拿抱枕打你是我不對,不好意思。」她屈居弱勢,氣焰不能太囂張,放低身段不會有錯,可是道完歉之後,她覺得有必要跟他解釋他被扁的理由,「那個賭輸而欠你一屁股債的男人,他都低聲下氣求你了,還帶著老婆孩子,不管怎麼說,還錢不外乎人情,多讓他拖幾個月又有什麼關係?你一副非拿到錢的嘴臉,讓人很討厭……」
范克謙脫下西裝外套,打開一面原本是平面牆的門,裡頭一套又一套黑的、鐵灰的西裝,他將手上的西裝掛回原位,對於她的指控不做出反駁,逕自走向右方小吧檯,從酒櫃中拿酒。
朱恩宥大略環視他的臥室。與其說是臥室,倒不如說是小型賭場——專業的巨型賭台,輪盤、骰盅、籌碼,滿櫃撲克牌,右手邊還有小吧檯;扣除掉這一區,以原木書櫃為區隔,還有一間裝滿藏書的書房;另一方的日式拉門半掩著,但馬上就能知道那裡是鋪滿榻榻米的休息室,再進去,應該就是私人臥房。
范克謙端著酒走回來,她趕緊收回打量他臥室的視線。
「廢話少說,坐下。」他努努下顎,方向就是那個大賭台邊的單人沙發。
「你要幹什麼?」她警戒地看他。
「我要跟你賭你手上范家的一半財產。」范克謙走向賭桌坐下,交疊起長腿,緩緩拆開桌上一副全新撲克牌。
「呀?」
「省得你拿范家財產到處揮霍。坐下來,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被他眼神一掃,她幾乎是腿軟地跌進沙發裡,一臉羞窘。
「你會玩什麼?」
「……心臟病。」她嚇得到現在心臟還卜通卜通亂跳。
他又瞪她。
「抽鬼牌……」她努力地想、用力地想,馬上追加一個。
「梭哈不會?」
「……十點半我也會啦。」俗稱「補不補」。
他啐了聲,充滿鄙視,從他上小學之後就沒玩過這種小孩子玩法,不過要配合她也行,開始洗牌。
「玩多大?」他又問。
「……十塊。」以前過年在養父母家裡,一大群孩子最愛圍著圓桌聚賭,賭金最少一元,最多十元,有時還用瓜子賭,反正樂趣大於輸贏。
「一把一百。」他逕自下決定。
「一百很多耶……」她是小鼻子小眼睛的小貧戶。
「單位是『萬』,美金。」像是要嚇死她,范克謙補充。
「一百……萬?」不是一百塊?!
「這樣比較快。」否則以范家一半的家產,用一百塊來賭,要賭到哪年哪月?!
「我沒賭過超過十塊的……」
刷。牌已經發到她面前。
「補不補?」莊家專用詞。
「……這三個宇從你嘴巴裡講出來好奇怪……」感覺像是他進餐廳點了一客冰淇淋,「冰淇淋」三字很正常,但是和「范克謙」就是不搭軋。她邊嘀咕邊掀底牌看,「補。」
他丟出一張紅心四。
「再補。」好像過年吃完年夜飯之後的遊戲時間哦,好久沒玩了,她開始有點期待。
一張黑桃J。
「再補。」
一張黑桃二。
「再補。」
一張梅花九。
「臭掉了……」真可惜,她還想拚十點半的說。
「一百萬美金。」他收掉她的牌,提醒她這一局輸掉多少,害她心臟抽痛了一下。
這筆財產本來就不屬於她,輸給范家子孫名正言順,他肯替她解決麻煩的財產問題,她還該感謝他哩,只是對於從沒見過一百萬美金換算成台幣堆疊起來有多高的她而言,一輸就是百萬的刺激讓她無力的心臟忍不住疼痛起來。
「玩、玩小一點好不好?」
她的央求,他不聽,繼續發牌。
「補不補?」
「補……」
「一百萬美金。」
「補不補?」
「不補……」
「十點,抓你。一百萬美金。」
「……」
在范克謙的大屠殺之下,朱恩宥只用十分鐘就敗光家產,初嘗敗家女的滋味。
「差不多了吧,都輸完了……」原來這就是豪賭大輸之後的沮喪感,朱恩宥算是明白了,十分鐘的賭局裡,她半局也沒贏過他,以為自己拿到不用補的好牌,范克謙的牌卻更好,隨隨便便都是十點半。
「最後一局。」
「我沒有賭本了。」
「你有。你輸掉這一局,馬上離開范家。」范克謙的聲音,混合在洗牌的啪啪聲間。
朱恩宥咧開笑,鬆口氣,「那不用賭,我可以現在就——」
「不行,賭什麼都行,就是這一點絕對不行,恩宥要留在范家才可以。」范老太爺不請自來,打斷最後一局。
「我……」賭掉別人家產的朱恩宥沒臉面對范老太爺,范老太爺拍拍她的肩,給她「不要在意這種小事」的安撫笑容。
「輸給克謙很正常。」就算是他親自和克謙賭,也很有可能把家產輸光光,只是時間不會只有區區十分鐘,她太嫩,在克謙面前像是剛出生的小嬰兒,任憑屠串。不過他對孫子頗有微詞:「克謙,以後不准你用賭來趕恩宥走,這樣以大欺小,丟不丟臉?!」
「是呀,不公平,欺負弱女子,羞羞臉。」老管家在一旁幫腔,被范克謙瞪也不閉嘴,食指煞有介事地在臉頰邊畫過來畫過去。
「恩宥呀,我跟你說,以後絕絕對對不可以答應和克謙賭博,你會被他吃死死的。總之,無論他怎麼邀你,賭金是什麼,死都要拒絕。」范老太爺語重心長地告誡朱恩宥,這番話雖然說得晚一些,但還是要補充,省得她傻傻的被克謙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