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齊人之福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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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凝視她的視線從不解、驚訝到無奈,他徐徐收回跨出的步履。

  驀地,孟少陵的聲音插進了他們之間:「雁兒,豈可如此無禮?」

  雁兒?

  聽見孟少陵對花雁行的暱稱,說不出的苦澀獨含在他一人的口中。

  她一開始瞧不起他,覺得他放蕩形骸,愛玩不認真,這些他都一一改掉了,也為了博得她一笑而努力,而今他懷疑這樣單方面的不斷給她自己的愛,或許根本就錯了。

  他該問的不是「你愛我嗎」,而是「你需要我的愛嗎」。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卻到了現在才懂。

  花雁行不願坦白自己的為難,也看不出他的眼神代表著什麼。

  越來越黯淡失色的眸心,看得她心頭直狂跳。

  他在想什麼?

  以往她總是沾沾自喜地認為齊壬符在她眼裡就像一張白紙,心思想法全攤在太陽底下任她看個清楚,可如今她卻再也摸不透他的心緒。

  「我想王爺大概和雁兒有話要談,少陵今日先行失陪了。」

  齊壬符聽見孟少陵的步伐聲,但自始至終都未見到他的人影,不過孟少陵也不是他真正關心的人。

  察覺到孟少陵離開,花雁行還是不敢大意。

  俗話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說她杯弓蛇影也好,那道蛇吻的傷痕太深,要她對孟少陵放心,相信他沒躲在附近偷看都不可能。

  誰叫他硬是拋了個秘密給她背,若換作是她,亦不能放心離開,更何況孟少陵這個心思原就深沉的人。

  「我……可以上去嗎?」到底,他就是放不開她。

  如果嘗過情愛滋味的人都能瀟灑地放下,那麼豈會有如此多人問這情為何物?那股不是酸,也不是甜,不是苦澀,更不是鹹,混雜了所有莫名、說不出口的情感的滋味,才直叫人生死相許呀!

  是她讓他識得這種滋味,如今又如何能拒絕呢?

  聽見他小心翼翼地問,花雁行神情變了色。

  「不是不能,是不行。」拚命告訴自己要冷漠以待,要武裝自己的心,偏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她便感覺自己化為一攤春水。

  花雁行這才發現孟少陵的眼神和齊壬符的眼神很相似,兩人都是終年不變的柔軟多情,彷彿將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其中,才能得到這麼一雙對感情執著的目光。

  但,她知道齊壬符是真的,而孟少陵卻是假的。

  可又有誰能拒絕這樣的一雙眼?所以這雙眼是真的,只能說得到它的凝視是至高無上的榮寵,若是假的,便是困於深憂難行的獄沼中。

  她這一生有幸遇見兩個同樣眼神的人,卻非得捨棄真誠相待的這一雙。

  向來閃著閒適自在光彩的眼,正直勾勾地瞅著她。

  齊壬符沒開口,靜靜地等待她的下文。

  「你覺得我們離得很近嗎?」她突然有此一問。

  如炬的目光由那張清麗的面容沉穩向下,滑過彼此間不出四五步的距離。

  這段距離合該是近的。

  奇異的是,他竟回答不出來。

  花雁行沒有歎息,語氣是說不出的平穩:「長江之大只怕也不過就是咱們間的距離。」咫尺天涯啊!

  也許在他心裡早已知曉她會這麼說,所以才回答不出來。

  齊壬符確實也沒答腔,反而往前踏出了步子。

  花雁行慌了。

  她以為自己狠下心說出的拒絕能夠讓他打退堂鼓,沒料想他好似沒聽見般,朝她走了過來。

  是以他前進,她便後退,直到抵著石桌退無可退。

  「我並不聰明,我也不會像你一樣借由事物來比喻抒發自己內心的感覺,但我到過長江,看過江水波濤,知道長江有多壯闊。」齊壬符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頭上,每一句話都逼著她直看進他的眼底。

  「倘若你覺得咱們就在江水的兩岸,那麼無論江水有多洶湧湍急,為了你,我都可以渡河。」筆直地站在她面前,他只留了一步。

  這一步是為了將她看得更清楚,這一步也是預留給自己的退路,假使她再拒絕,他也能狠下心逼自己離去。

  太靠近她,是多麼叫他失神呀!

  「君無渡河啊……」花雁行垂首,所有的情思深藏在眼裡。

  她只能這麼說,是提醒自己別再深陷,也是要他及時抽身。

  「墜河而死,當奈我何?」只差一字,卻完全說明了他的心意。

  他不在乎為她做任何事,饒是為她犧牲生命都可以。

  第8章(2)

  花雁行倏地抬頭,滿臉驚愕。

  「收回你的話!」

  「為什麼?」

  「總之,這種話你以後莫要再講。」花雁行四處張望,好像怕被人發現。

  齊壬符沉默了半晌,「花雁,你是不是在隱瞞什麼?」

  他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她不說他也不願逼她。

  聞言,花雁行終於冷靜下來。

  「青樓裡的女人哪個不是隱瞞了過去,拋卻過去才能留下?」她也是想這麼做,只可惜天不從人願,她的過去始終追隨著她。

  「那你拋卻了嗎?」

  再簡單不過的問句,卻深深震盪著她的心。

  她……拋卻了嗎?為何自己回答不出口?

  她若沒拋卻的話,怎麼有辦法重新在這裡生活?若沒拋卻的話,何苦離開自己的家鄉?

  每一個問句都像在鞭笞著自己的心,因為每問一句就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是了,她從沒拋卻過。

  否則她不會這麼放不下,不願輕易地去愛上任何人,不願輕易相信別人,甚至一見到孟少陵便感到害怕。過去一直深深地困擾著她,就因午夜夢迴中也不斷侵襲,她比別人更清楚自己壓根放不下。

  「要拋卻是很困難的。」齊壬符頓了頓,才續道:「我認為接受也未必不可行。一個人一生若是逃避自己,要再站起來更困難,所以才選擇拋卻。但屬於自己的東西要怎麼拋掉?若像等同於錢財那種身外之物都已難拋卻,更何況是一個人的過去。」

  花雁行心裡很是激動,無法相信天真如他、純潔如他也能說出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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