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齊壬符搖搖頭,「我是來找水銅鏡的。」
「七當家這個時辰不在鏡花樓。」或許該說水銅鏡很少出現在鏡花樓,要找他應當上艷城或艷府水家去。
「是這樣嗎?是他叫我上鏡花樓找他的……」搔抓著隨意紮起的發,他很是不解。
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她招來丫鬟欲替他引路,「奴家讓人帶王爺上綠映小姐那兒等。」
「甭麻煩了。」齊壬符揮揮手制止,「還有,在我面前用不著敬語,以『我』相稱便行了。」
她微挑眉。
依他們倆的身份來看,他的說法很不恰當。
「對了,你在看什麼?」齊壬符突然問。
她將目光調回原本注視的所在,淡媚的臉蛋線條柔化許多,「花兒。」
齊壬符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糟了。」他突然將傘打在紫陽花上,「你在擔心這些花怕被雨水給打壞了,對吧!」
聞言,她先是怔愣,繼而不可抑止地泛出笑花。
「紫陽花就是要在雨珠的沾撫下始能更顯嬌艷欲滴,鮮艷可人呀!」她笑,笑他天真的行為和說詞。
細雨迷濛,在雨水的襯托下,她比任何一朵紫陽花都來得柔媚迷人。
齊壬符澄澈的、單純的眼直視進她的眼底——
「你好美,做我的妾吧!」
為何會夢見兩人初次見面的景象?
迷濛的眼兒眨巴,花雁行難得在入睡後因夢而清醒過來。
她承認齊壬符第一眼給她的印象並不壞,不像外傳的紈褲子弟,他給人「頑童」的印象還比較深刻,而且那雙圓亮有神的眼過於純粹,好似沒有半點世俗的雜質沾染,著實令她動容。
只是……她確實無法忍受他的不學無術。
想起來齊壬符要她當妾的時候甚至不清楚她的名字呢。
「我找花雁,她在裡面嗎?」急匆匆的步伐聲由遠而近,腳步聲的主人有著令人感覺舒服的清亮嗓音,如今聽來有些急促、興奮。
「王爺請留步,紫陽姑娘尚歇著呢。」
門外傳來丫鬟壓低音調製止齊壬符的聲音。
「常春,我還醒著,替王爺上茶。」淡漠的軟嗓透出了芙蓉帳。
花雁行知道假使借口睡了,齊壬符定會一直等到她醒來為止。
她並不討厭齊壬符。
就像她一開始認為的一樣,她只是不擅長應付像他這樣的人,所以感到棘手。
下了床榻,在單衣外頭罩上了一件淺湖藍色的綾羅罩衫,花雁行踏著輕軟的步伐由房內出來。
「王爺日安……」淡然的語調在看到齊壬符一身狼狽樣後有些遲疑。
齊壬符料子極好的赭紅色衣裳沾染上大片的泥巴塵土,就連手腳和那張討人喜愛的臉上都是,簡直像到土堆裡去打了滾般。
「王爺……」他摔進泥坑裡了?
「花雁!我找到了!」齊壬符一見到她立刻快步上前,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
「什麼?」他沒頭沒腦的話使她一愣。
「花呀!」齊壬符拉著衣裳的下擺攤在她面前,裡頭堆滿了濕軟的泥土還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紅花。
「這是……」花雁行困惑的眸心化為柔軟。
是要給她的?
「我找到的!」溢滿笑意的眼都彎了,他開心地敘述找到花兒的經過,「在京外的小河邊找到的,我怕到鏡花樓時會枯萎,所以挖了一點泥土一起帶來。」
雖然他的神情很興奮,花雁行還是看出他眼下的兩抹深黑,「你徹夜不眠地在找花?」
只因為她說了想要,他便當真去找?而且還是隔日便送來給她。
那一開始不過是她刁難的話呀!
「不,昨夜我先調查過鏡花樓有哪些花,近天亮時才出去找的。」能夠那麼快找到全仰賴他唯一的天賦幫忙。
瞧他說得好不開心,臉上儘是和狼狽不同的得意。
「你找了一整夜?」她在心裡祈禱不是。
「是啊。」偏偏他回答得理所當然,「我想快點找到送給你。」
會那麼趕的理由包含了私心,因為他想早點見到她。
「我並沒有催你……」她訥訥地說,目光離不開他。
值得嗎?為何要為了她做這麼多?
「我知道。」齊壬符露出慣有的無害微笑,「但是我急,我怕今天沒找著就要延到後天,後天沒找著就要延到大後天,我等不及。」
「等什麼?」
「見你。」他仍是笑著,但眼神卻透著認真。
心跳結實地漏了一拍,想忽略都難。
她不懂,他明明是為了她這個毫不相干的人,卻可以徹夜未眠地尋找她出口刁難人的禮物,沒有放棄,也不喊累,更不說借口,以行動證明答應她的事,他絕對做到。
難道他這麼做都只為了替她贖身?
「我……」她沒發現,自己平時用來保持距離的稱呼被「我」給代替,在他面前,她竟然難以穩住心思,回歸於往常的平淡。
他擾亂了她的心。
「你不喜歡嗎?還是這花兒鏡花樓已經有了……」後者應該是不太可能,因為他的嗅覺是不會出錯的。
「不……鏡花樓沒有,我也很喜歡。」她感到無所適從的是不平靜的心跳。
她是不是臉紅了,有沒有洩露一丁點歡喜在臉上?
被賣到鏡花樓後,她便清楚自己以後唯一的身份就是色妓,看過太多姑娘為了男人而流淚,她早已決定不對任何人動心,不論別人如何歧視她、嘲笑她都無所謂,她還保留自己的心,只為自己而活。
可,齊壬符打壞了她的原則,並且試圖打破在心四周築起的藩籬。
怎麼辦?
她從沒有如此感動過,這朵他親手挖來送給她的花比任何稀世珍寶都還無價。
「那就好。」聞言,齊壬符鬆了一口氣。
雖然沒看到她的笑容有些可惜,不過她喜歡就好。
見她瞅著花兒不放,他道:「若你喜歡,我可以再找更多來給你。」
更多?
他是指更多鏡花樓裡沒有的花,還是更多這種花?
「不了,這一朵就夠了。」就夠代表他有多用心了。
但,色妓的身份終究不變,她早不奢求所謂的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