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張媽,你快帶我去看子麒。」為了見他,就算前有豺狼、後有虎豹,她照樣無所畏懼。
「好、好,你別急,我這就帶你去。」張媽輕拍宋丹雅的手背,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悄悄帶她潛入府中,見受了重傷的項子麒。
張媽領著宋丹雅穿過重重迴廊,避開巡夜的守衛後,終於來到項子麒居住的院落。
「我請夫人讓我今夜守在二少爺身邊照顧,所以老爺和夫人都已經去休息了,你可以在房裡好好陪伴二少爺。」為了今夜讓宋丹雅順利見到二少爺,張媽可是用了心地安排。
「張媽,謝謝你,你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宋丹雅衷心感謝張媽的幫助。
「宋姑娘,千萬別這麼說,你和我家二少爺情投意合,我全看在眼裡,幫你是應該的。二少爺若是知道你來看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快進去吧。」若非看見宋丹雅的真心,張媽不會幫她。張媽開了門,讓宋丹雅入內。
宋丹雅對張媽頷首後,便迫不及待地進到子麒的房內。初踏入他的房間,就聞到濃濃的藥味,她快步穿過小廳,走進內房,即見他赤裸的背脊敷著藥、裹上層層布條。許是旁人擔心他在昏迷中牽動到背部嚴重的傷勢,因此還特別再以布條將他的雙手縛綁在床柱上,讓他趴著睡,動彈不得。
不爭氣的淚水於見到他嚴重的傷勢與憔悴、昏迷不醒的臉龐時,便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潸然滾落。
他的傷教她的心碎成片片,心痛得宛如一根根細針不斷地往心口深刺,尖銳的刺痛持續著,教她喘不過氣來,在誤以為趨於緩和不痛之際,它又毫無預警地往深處裡扎,如此反覆,直到她氣力用竭,再也無力抵抗。
她臉色蒼白痛苦地來到他身畔,顫抖的指尖不捨地輕撫上傷痕纍纍、猶沁著血絲的背脊。
「子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她不選擇逃避,如果她暗中和子麒聯絡,或許今日他就不會受傷、昏迷不醒,這一切全都是她害的!
冰晶般的淚珠流淌在古銅色的裸膚上,宋丹雅心如刀割,黯然神傷。
他的傷勢使她一籌莫展,她什麼都不能幫他做,只能無助地坐在一旁垂淚,她痛恨自己的無助!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你?」張媽的話在她腦海中發酵,如果他這幾日不醒,往後恐怕是再也無法醒過來了,或者是死去、或者是永遠躺著,再也沒有知覺。
依她對他的瞭解,他的驕傲絕不容許他失去知覺,任人服侍,像個廢人一樣地躺著,所以她得想辦法讓他醒來才行。
「子麒,你可聽見我在喚你?」她執起他的手,貼在頰畔輕喃。
「我是丹雅,你的丹雅,我回來了,你知道嗎?」她的唇吻上他的手背,發現連他的手背都帶著傷,教她心疼如絞。
「我沒死,我再次回到你身邊了,子麒……」她哽咽,低啞著聲道。
她的呼喚、她的淚水,得不到他的半點回應。項子麒的眉心因劇疼而糾結在一塊兒,彷彿就連陷入昏迷也無法減輕肉體上的痛苦。
「我知道你很疼,我的心也好痛。你該知道,我不喜歡見你了無生氣地躺在床榻上,你該是要意氣風發地騎在馬背上,領兵保家衛國的,是不?所以求求你不要再沉睡了,醒過來好嗎?」她的指輕柔地撫向他的眉心,試圖為他拭去所有痛苦。
輕柔如蝶翼般的撫觸,一下下慢慢熨平眉心的皺折,昏迷中的項子麒似能感受到她的撫慰,不再覺得疼痛難耐。
「子麒,你知道我來到你身邊了,是不?」見他不再蹙眉,她開心低呼,深信他定是聽見她的聲音了。
宋丹雅等待他再出現其他的反應,可惜等了好半晌,仍不見他有更多的回應,清麗的容顏難掩失望。
「是我太焦急了嗎?還是你正生我的氣,所以故意不睜開眼看我?」
宋丹雅心疼他像頭被綁縛住的困獸,因此便擅作主張地為他解開雙手上的布條。
考慮到他可能在昏迷中翻身扯裂傷口,需要有人於一旁守著制止,所以在解開布條的同時,她心裡已另有主意——
眼下就她和子麒兩人,子麒陷入昏迷中,也沒有其他人會知道她接下來的大膽舉動……她用力連連深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這麼做是為了不讓子麒扯裂傷口,但卻依然無法克制地羞紅了臉。她脫下鞋,躺在他身畔,讓他的手臂環住她,她的唇則親密地靠在他的耳畔。
她倚偎在他懷中,他的手臂頹軟無力地橫擱於她身上,使兩人像是緊緊相擁的一對恩愛夫妻。
宋丹雅細想著這些年來失去的、得到的,她無法說當初跳江的決定是否正確?後來隱瞞自己未死的決定是對是錯?畢竟,那是她當時唯一能作的決定。
她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他,她丟下他獨自一人,對他、對自己皆是無情與殘忍。
「子麒,你知道嗎?我曾幻想有這麼一天,我們不必在乎兩家的仇怨,就你和我兩個人開開心心地坐著,或許什麼話都不說,或許說些無關緊要的風花雪月,那對我們倆而言,將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幸福合該是如此簡單,可是對他們而言竟是比登天還難。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幻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問著不會給她回答的項子麒。
他的胸膛該是炙熱的,今日竟變得冰涼;他的指尖該是溫柔把玩著她的髮絲,今日竟一動也不動;他的唇該是溫柔地勾起笑,或者是炙燙地吻上她的唇,今日卻蒼白得緊抿成一直線。
她不要這樣了無生氣的項子麒!這不是他,不該是他會有的模樣!
「子麒,你不會狠心丟下我不理的,是不?你該知道,這世間若沒有了你,我也活不下去。」她愛他,所以要他好好活著,就算他們倆不能在一起,她也要他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