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鬧性子的時候。」褚袁赫抓住她的手,低聲暍道。
採菱看著他的眼:心中的害怕崩潰,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褚袁赫感覺到大掌中的小手倏地變得冰冷,不自覺地握得更緊。
「爸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他。」採菱哽咽地說著。
「我明白。」他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採菱眼裡的無助和害怕揪著他的心,讓他回憶起五年前失去父親的恐懼和心慌,當年有董事長幫他,現在,誰來幫採菱?他不敢想像在呵護中成長的她,失去父親後,生活會如何的一團糟?況且,到時候她孤伶伶的一個人,該怎麼走出這樣的痛……
他擔心地看著她:心底泛起同病相憐的不捨與心疼。
採菱點點頭,害怕的情緒讓她變得好安靜,腦子裡好似一片空白,空空蕩蕩的,又好像被胡亂填充了什麼,又脹又痛的,連自己是怎麼進了醫院來到加護病房外,都不記得了。
因為此刻無法進入,採菱只好站在病房外,透過門上小小的玻璃窗望進去,看到父親身上插著幾條不知名的醫療儀器管子,那一聲聲急促、規律的儀器聲音,就快要抽走她的力氣。她靠著門,眼淚沒停過。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父親,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這麼突然?她在作夢嗎?可是心裡怎麼會這麼害怕?
「現在有一組醫療團隊在裡面,董事長不會有事的。」褚袁赫扶著她安慰道。這是他第一次自欺欺人,他從不說不切實際的話,但是她害怕的樣子,令他不忍心。
採菱彷彿沈溺在大海,找到浮木似地緊靠著他,早已經忘記他的可惡。此刻,她心慌意亂、腦子一片空白,好友又遠在墾丁,所以現在褚袁赫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只能依靠他了。
她不敢想像,如果她堅持不回台北,那……她不敢再往下想。幸好褚袁赫把她帶回來了,她深深地感激他。
時間一分一秒、沈重又折磨人地走著,空氣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覺得特別清楚。
忽然,開門聲如利刃劃破寂空,護士神色緊張地從病房中跑出來,要藍採菱和褚袁赫快進去。
採菱奔到病床前,她心疼地輕撫著父親瞬間老了好幾十歲的憔悴臉龐。
藍桓泉用盡力氣握住採菱和褚袁赫的手,孱弱地說:「袁赫,好好照顧她……還有,小菱你一定要快樂,不可以哭……」
「我會的。」褚袁赫答應。
「好,我不哭我不會哭……」
說完,藍桓泉的手無力地滑落,採菱來不及抓住:心跳在瞬間幾乎也跟著停止,她無法接受,一口氣提不上來,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不自覺地哀號出聲,但是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無法置信,美麗的城堡競如海沙被浪一打,瞬間垮散消失。
前一刻她的世界是如此美麗、充滿希望,卻在下一刻就這麼突然地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採菱!」褚袁赫急了,他用力往她人中、虎口一按,採菱立即痛哭出來。
她嚎啕大哭著,臉埋在褚袁赫胸前,緊抓著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 *** ***
父親走了,深愛父親的採菱卻沒再掉過一滴淚,她冷靜地配合著褚袁赫處理她父親的告別式。
告別式對外只邀請公司董事和各分公司的一級主管參加,並謝絕所有媒體,會這麼安排,是因為褚袁赫擔心已經多日沒進食的採菱會受不了。
其實,她這樣不哭不鬧、強裝出的堅強,反而令褚袁赫非常擔心她,他找來她的好友溫心和關天卉守在她身邊,可是似乎一點用也沒有。
於是,為了就近照顧她,他暫時搬進藍家主屋,住進她對面的客房。
「先喝一點熱粥吧。」凌晨一點多,褚袁赫看她房裡的燈還亮著,於是親自熬了粥送過來。
「謝謝,我吃不下。」忙完父親的告別式,還得接待前來拈香的親友,此時的她已經心力交瘁。
直到現在,這突發的一切,她都還厘不清楚到底是惡夢還是真實世界,但能確定的是——她的世界空了。
「多少也要吃一點。」
「對不起,我真的沒胃口。」她搖頭。
「好吧,那我幫你拿到廚房保溫,如果餓了,你再吃。」褚袁赫不勉強她,靜靜地定出去。
褚袁赫離開後,採菱依然坐在窗前,愣愣地看著落地窗外,今晚寒流又來,半山腰的風比平地還冷,但她似乎沒有感覺,目光仍是沒有焦距地望著黑暗中的樹影移動。
她不敢回想和父親的點點滴滴,怕自己會無法控制地哭出來。她答應過父親要快樂的、不會哭的……可是她的心好痛,好想哭,怎麼辦?她緊咬著下唇,小心呼吸。
「給你。」褚袁赫不知什麼時候去而復返,手裡還多了一杯熱牛奶和一盒巧克力。
採菱依舊看著窗外,自從父親過世之後,她幾乎無法成眠,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似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褚袁赫把溫熱的牛奶放在她手中。「喝一點吧,喝完後,再吃巧克力,聽說巧克力能讓人心情變好。」
「怎麼會有巧克力?」採菱終於抬頭,把視線移到他臉上。因為怕胖,她很少吃巧克力製品,所以家裡不可能有。
「剛剛到便利商店買的,雖然便宜,但因為純度有百分之七十二,所以還滿好吃的,又不怕會發胖。」褚袁赫重複著店員的話。
「你剛剛去買的?」她家在半山腰,最近的便利商店,離家來回也要二十分鐘的車程,而他頂著寒風,特地跑去買?
「我想你東西吃不下,喝點新鮮的熱牛奶會好一點,而且聽說吃巧克力可以讓人心情變好,所以順便買了一些。」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看著他,瞬間,感動的暖流從她冰冷的肢體蔓延開,身體漸漸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