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說?難道你沒有盜兵符?難道你沒有讓汴城唱空城?沒有讓南軍輕易進城門?你敢說你沒有?!」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差點就把她的手臂折斷了。
「我……」她蠕動著雙唇,卻說不出話來。這些確實都是她做的,只是那是戰略啊!「那……那是戰略,你問問,問問其他人……焰,我拜託你不要這樣……」她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奔流而出。
又急又慌地她抓住他的衣袖,卻被他一手甩開,她仆跌在地,哭到差點斷了氣。
「來人哪,把她關進水牢。」閻羅焰轉過身去,不願再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正是這個可惡的身影迷惑了他,讓他把滿心的疼寵全給了她一個。而今,光是見到她的臉,他都痛楚不堪。
「殿下!」旁觀的僕人趕緊勸阻。
「殿下,請聽我們說……」
「殿下,水牢寒冷,王妃的身子受不住!」
「全都給我閉嘴!」閻羅焰單掌劈壞了椅子的扶把。「盜取兵符之罪是死罪,水牢算什麼?誰替她求情,就跟著一起進水牢。」
看到主子的震怒,一干傭僕全都嚇壞了。
無垢朝著大家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她可以理解。於是侍衛將她扶起帶出,其他僕人卻望著王妃的背影,偷偷哽咽了。
*** *** ***
汴城的水牢,正確來說應該叫做冰牢。
汴城的後山有山上流下來的雪水,這個地牢就建在靠山壁的地方,牢裡有潺潺雪水流過,水量雖不多,卻給這已經冰冷刺骨的牢房再添上幾分冷意。
衛兵將無垢帶至水牢,但是就連衛兵看到這環境都不忍。「王妃先在這兒待著,我們去替王妃取些保暖的衣物過來。」
無垢愣愣地站在寒冷的牢裡,環視了四週一圈,心裡的寒風比外面的更甚。她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要這麼做,你們很清楚殿下的脾氣,他現在在氣頭上,誰違背了命令,恐怕會掉腦袋。」
閻羅焰的脾氣大家是瞭解的,無垢這樣說,衛兵也無法反駁。
「王妃忍忍吧,等殿下冷靜下來,問清楚事情始末,就會把王妃放出來了。」衛兵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是誤會,殿下會發現的!」另一個衛兵也關心地看著她。
「沒關係了,都沒有關係了。」無垢輕輕說著,眼淚卻跟著落下,她趕緊迅速抹去,不想在他人面前失態。「你們快走。」
兩個衛兵還是猶豫地看了她幾眼,這才慢慢地離開水牢。
水牢很簡陋,只有靠山壁的地方用木頭搭了張便床,但是旁邊即是冰冷雪水形成的水流,冰寒刺骨。
她緩緩地在那木床上坐下,眼淚再也壓抑不住地流淌而下。
她的痛被包裹在寒冷的空氣中,發著麻,刺著心。
她遠離家園來到北國,為了這個男人把這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把他的家園當作自己的來守護。她忍痛射傷了她的兄長,在惡劣的環境中用意志力撐過了這一切。然而她心愛的男人歸來,卻指控她的背叛。
她知道在他眼底這一切變成了什麼模樣。身為軍師的她,可以體會他擔憂家國的心;但身為女人的她,卻被他前所未有的態度傷透了心。
還以為他是信任她的……
他把密道告訴她時,她多麼感動。當昔日的戰友變成今日的敵人,她依然忍著矛盾守衛他的家園。這股決心是為了回報他的信任跟他的寵愛,可是這麼多的煎熬如今都化作了塵埃,他對她終究只是一時的疼寵,就像是對一隻可愛的寵物一般。可是寵物是閒暇時拿來戲玩的,他的興致短暫,在必要時如此輕易地就割捨了她。
他說偷盜兵符是死罪。
他說水牢是便宜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著,那笑聲破碎,聽起來格外淒涼。「是便宜我了,是便宜我了……地獄之火果然夠有威力,你……閻羅焰,你有種就把我燒了吧!徹徹底底燒了吧!讓我們就此了斷……就此了斷……」
她的心神開始渙散。
自從發現敵軍集結抵達前城到現在,她已經將近兩日不曾合眼了。而今戰事已畢,她最起碼保住了這城裡居民的性命,她的所有氣力皆已用盡,今後她也沒必要抵擋這刺骨的寒冷了。
她眼眸半閉著,趴靠在那木床上,感覺到一抹奇異的溫暖抓住了她。她的眼前開始出現奇怪的情景,先是將軍府的景象,然後綺蘿、三哥跟大娘的臉都出現了,最後連她過世的爹跟大哥、二哥都跟著來了。
「爹……」她呢喃著,最終陷入了平靜的無知覺境地。
第十章
將自己關在寢居的閻羅焰,從踏進這屋子的那刻起,就不停地看到那螫痛他心的身影。
他記得她每一個溫柔的瞥視,記得她每一次飽含情感的微笑。他要走的那天早晨,她圈抱著他久久不放,像是有無限眷戀一般。
而今,對照著她的所作所為,他的胸口就像被硬生生朝兩端扯開一樣,痛到連喘息都疼。
啪!
茶杯在他的手中捏碎,血從他指縫間流下,望著自己的血,他反倒有種宣洩痛楚的快意。
如果能遺忘……如果能遺忘這痛,就好了。
他真希望現在還有仗可打,起碼可以宣洩他滿心的憤慨。而今,他是擊退了敵軍,俘虜了對方的將軍,但是他卻快意不起來,輕鬆不了。早知如此,他該把她帶在身邊,他不該讓她有機會背叛他……
「閻羅焰,你真是個孬種!」
他竟後悔自己給了她機會,他竟後悔自己不能當個蒙眼傻子。而事情到了這地步,他又該怎樣處置這個至今仍讓他拋卸不下的女人呢?
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嗎?他是比自己想像的軟弱呀!
叩叩!
寢居的門被敲了兩聲。
「滾!」閻羅焰朝著緊閉的門吼。
「殿下,末將有要事稟報。」是趙侍衛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