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需要的是耐心,如果沒有耐心就不能賺大錢!」
「陸先生的意思是,那些土地需要時間等待嗎?」她跟著微笑,不過眼神卻異常冷靜。
「現在你已經開始在訪問我了?」他臉上的笑容依舊。
秀賢看著他點頭。「對。」
點?」
「這次,我公司投資的土地是你關注的重「這只是其中之一。」
他笑了笑。「我已經看過你寫的書。你的小說內容條理清晰、故事結構堅強、邏輯清楚,文字也的確很洗練!不過做一名記者,你現在訪問的內容太過於現實了,你的訪問文章如果太過於犀利批判,過於揭露作家的精明和世故,不怕喪失讀者對你的想像空間,流失你的讀者?」
「如果我害怕這種事,那麼我就不必當作家只要做一名筆匠就可以了。」秀賢回答。
他突然大笑。「那麼你說一說,筆匠跟作家的分別在哪裡?!」
「陸先生.我們今天要聊天嗎?」
他咧開嘴。「聊天的時候,麻煩你叫我陸拓。」
秀賢瞪著他,然後放下握在手裡的筆。「陸先生右興趣當作家嗎?」她仍堅持叫他「陸先生」。
「我沒有興趣當作家,不過我對出版有興趣。
媒體是一把利器.總有一天我會需要它。」
「所以,像陸先生這種人,有一種很獨特的天賦。」
他挑起眉。「什麼意思?」
「您既可以當作家,也可以當筆匠他嗤笑。「麻煩你解釋一下。」
「有獨立思想的叫做作家,蕭規曹隨的叫做筆匠。作家賺錢辛苦,可能三年才有一部原創作品,但是會引領潮流,讓別人都跟隨你!筆匠賺錢比作家容易,因為只要依循前例,或者忝顏抄襲別人的創意以及作品精神就可以了。」
「你認為,我可以同時做這兩種人?」
「要做作家或筆匠,只能選擇一種。沒有人可以在做作家同時,又成為一名筆匠,因為要獨立思考,就不可能不忠於自己的思想。另一種放棄自身智識的人,本來就不忠於自己,所以不可能成為一名作家。非是即否,這是一個哲學問題不過作家與筆匠的界線很模糊,因為現代是一個商業世界,作家的作品也要發表,他要知道什麼是市場,但是要領導市場,而不是被市場左右!
但是就算做為一名筆匠,也有可能成為一名成功的筆匠,因為作家跟筆匠放在商業的天秤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媚俗成分。」
「聽起來好像很複雜,那ど依你看,要怎麼判斷作家或筆匠?」
「對讀者來說,一點都不複雜。」秀賢說「讀者永遠知道誰是好的作家,妒嫉者批判的雜音不能蒙蔽讀者,只會影響妒嫉的批判者本身的性靈。一部受到注目的作品,必定承襲作者的生活情境與品味思想,作家與作品,就是智識與天分。」
「讀者的品味,難道不媚俗?」
「我剛才已經說過,商業作品都右一定程度的媚俗成分。但媚俗的作品不一定是不好的作品,媚俗只是一種情調,重要的是餐點是否可口美味。
玩弄文字但是言不及義的作品,看似超然,其實就像一杯加了芥末醬的咖啡一樣,無聊當有趣!」
他大笑出來。「很犀利的比喻,不過很有意思!但是你說我可以做筆匠,也可以當作家,是為什ど?」
她微笑。「陸先生昕得懂我的話,代表您有智識右天分,就不是局外人。但是剛才陸先生說「媒體是一把利器,總右一天我會需要它」,證明你喜歡商業遊戲勝過一切,所以你有絕大多數的機會成為一名高級的筆匠。」
「你認為你自己不是筆匠?」
「每個文字工作者都不會承認自己是筆匠。
但究竟我是作家還是高級的筆匠,一百年後會證明一切。」
他撇嘴低笑。「你倒是不驕傲。」
「我沒什麼好驕傲的。不管我是什麼人,我就是我,盡量做到最好也能對得起我自己,如此而已。」
他看著她,凝眸深思。「對得起自己,談何容易?」他沉下聲.突然這ど說。
秀賢看著他。「你曾經對不起你自己嗎,陸先生?」她清澄的眸底凝結了一層冷霜。
「你又開始在訪問我了?還是開始在批判我?」他問。
「訪問如果做得深沉,就會被誤解為批判。
人類的情緒總是大過理智,不能就事論事,卻認為自己夠格可以生活在電子環境包圍的舒適環境裡。這是現代科技時代人類的原罪。」
「你認為機械的理性強過人類?」
「至少機械的邏輯大過人類。」她看著他問你見過機械背叛嗎?陸先生。」
他瞪著她,咧嘴一笑。「在電影裡面。」
「對,有思考能力的機械人才會背叛;是智識使人類擁有思考能力,這就是人類的原罪;」
她說。
他瞇起眼。「你的智識是原罪嗎?你剛才說身為一名作家,不能沒有智識。」
「智識本身沒右善惡。就像眼睛得了眼翳病生病的眼睛看見了正常眼睛看不見的光圈.光圈惡化了視力,但並非視力本身出了毛病,因為視力如果出了毛病就應該一無所見而不是看見眼翳光亮或者黑暗。至於眼翳之所以產生,是因為眼睛生了病才會產生眼翳。智識就跟視力一樣,沒有善惡,它一直平等的在作用,而智識被作用出來產生的表象,端看使用它的人類是不是生了病。I
陸拓深沉地注視她。「你不應該當一名作家應該去做哲學家。」
「我舉的,只是佛教大乘經典《楞嚴經》上的例子。在佛經上這樣的例子層出不窮,充滿智慧與真理。智慧的真理可以安慰人心,總是讓我們察覺自己的沉溺與不足。」她看著他的眼神沉著冷靜。「但是哲學家並不是心理學家。哲學家解析大道而非狹隘的個人謬思,宗教揭示安慰人心的無上真理而非理想大道,如果陸先生曾經對不起自己,那麼從真理中得到的宗教慰藉會遠大干哲思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