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唯「酒」是圖的傢伙,未開工便談起酬勞了!
「還劍南春哩!」宋鴻珞杏眸微微嗔了他一眼,一打開釀酒房的鎖,便使喚著他。「喏!勞煩這位壯士,先把這甕已發酵的酒端至上層架子。」
他爽快地頷首,目光則順著她纖指落定的方向,頓了頓。「以往都是你一人包辦這些事嗎?」
「以往這些事全是生伯在處理,沒想到我剛接手,他就病了。」感覺到他語氣裡的關切,她微微一笑,心頭漫著股甜味兒。
「以後這種粗活交給我。」褪去痞痞的無賴樣,他溫和的語氣裡,有著不容反駁的霸氣。
「當然,你人高手長,這粗活兒只能交予你。」她很感動袁浪行願意甘心受她支使。
一一將酒甕搬上架後,他問。「接下來呢?」
「瞧你乖,讓你試試剛和面裝甕七日的新酒。」
這些日子來,杜鐵生雖一直臥病在床無法下榻,宋鴻珞卻反而更為長進,酒務照做,杜家世代傳下的釀酒書必看,一遇問題便尋求杜鐵生這活寶典。
因此短時間裡,她雖仍算生手,卻已成長不少。
「新酒?」姑娘大發善心,誘得他的語氣有些迫不及待。
「嗯!這是蒸酒器,它下頭是一個釜,上頭是一個甑;下面加水,上面擱上發酵過的米,它就可以蒸出白酒來,春三釀便是以此為基酒(注二)。」
宋鴻珞一提起釀酒,水澈的杏眸再一次蕩漾著醉人的光采。
果然隔行如隔山,袁浪行直直瞅著眼前的蒸酒器,神情仍有些難以置信。
「蒸取出的白酒便可入窖收藏,待蟠桃果收成,再將蟠桃果搗成汁和麴,均勻攪入白酒中。」
關於這些,她可是費了好些功夫、佐以實地操作,才能融會貫通。
「真難懂。」笑容僵在嘴邊,袁浪行毫不掩飾內心真正的想法。
瞧他煩惱的模樣,宋鴻珞隱忍著笑,為他舀了一勺已蒸萃出的白酒。「給犒賞嘍!」
袁浪行欣然接過她手中的酒勺,先聞了聞酒香後才緩緩將酒飲盡。
「其清如水,質地純淨,口感甜濃香醇;如此上等白酒,難怪會釀出春三釀那獨樹一幟、擁有特殊果香風味的極品佳釀。」
才七日便有「空杯餘香韻猶繞」的等級,他無法不激賞地讚道。
「我還想過把蟠桃換成林檎,不過還沒問過生伯。」她驕傲地揚了揚唇,滿是專注的神情點亮澄澈的杏眸。
她那如酒般讓人沉醉的模樣,再次勾引著袁浪行的目光,讓他再一次為她心醉神迷。
察覺到他失控的目光,宋鴻珞被他瞧得好氣又好笑,揚手敲了他一記。「袁大爺,回神!」
挨了姑娘一記悶拳,袁浪行恍然回神地發出誇張哀號。「我的好姑娘呀!小的做錯什麼了?」
宋鴻珞沒好氣地斜睨了他一眼。「還問!我同你說話,你心思飄哪去了?」
「飄到你身上去了。」他輕聲喃著,不知好歹地朝她靠了過去。
發現他的動作,宋鴻珞揚手,啪的一聲,小手落在他的臉上,制止他往前貼近的動作。「正事要緊,別不正經。」
他不予置評地聳肩,表情似乎有些無奈。「我沒辦法,誰讓我被你這最優秀的釀酒小奴給勾了魂。」
他由衷地讚歎著,卻不改其本性。
假若忽略他話裡的調侃,她心裡的滿足與驕傲會更加充實。
「試完酒,你可以繼續幹活了。」她板起臉,雙手插腰,猶如母夜叉似的臉孔與方才甜美的模樣,大相逕庭。
袁浪行忍不住扯動嘴角,笑著提醒道:「生伯的藥應該煎得差不多了,姑娘要我做什麼呢?」
見他如此認分,她捏捏他挺直的鼻樑。「真乖,接下來你就幫我把這一批釀好的酒搬進地窖,我幫生伯送藥嘍!」
她揚唇,一絲笑意由微揚的唇畔溢出。
「有賞吧?」
她回眸一笑。「也許哦!」
袁浪行聞言,誇張地板下臉,心裡頭頗不是滋味。
一走出釀酒房,背後傳來他悶聲的低吼,她沒好氣地揚了揚唇,這男人竟然同她使起性子,雖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卻也挺可愛的!
***
離開釀酒房後,宋鴻珞忙了一會兒才將藥端進杜鐵生房裡。
房裡閃動著微弱的燭光,她見狀,重新換了根新燭後才道:「生伯,起來喝藥了。」
杜鐵生聞聲,好半晌才張眸道:「又到喝藥的時辰了?」
這些日子來他病得昏沉,今兒個的精神總算恢復了些。
宋鴻珞欺近榻邊瞧了瞧他。「生伯今天的氣色好多了,要不要先把藥喝了,再一起用晚膳。」
「多我這個老頭子,會礙著你們說情話的。」他呵呵笑道。
她難為情地赧紅了臉,鼓著腮幫子道:「生伯說什麼呢!」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什麼好害羞的。」他咧嘴笑著,語氣卻慎重。「往後醉花塢要交給你們夫妻倆了。」
「生伯……」
他半坐起身,感歎地望向她。「病得糊里糊塗的這陣子,生伯想了很多事,這一輩子我的青春、心血全給了醉花塢,既然你回來了,又有個值得托付終生的男子在身邊,生伯肩上的擔子就捨得卸下了。」
「生伯……」她忽地語塞,完全能體會杜鐵生的遺憾,偏心裡卻又有些不捨。
瞧著她難過的模樣,杜鐵生微微笑道:「傻姑娘,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吶!」
「珞兒知道,只是、只是不捨得。」宋鴻珞看著杜鐵生,淚水已管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
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朝夕相處下,兩人培養出的情感猶如父女。
杜鐵生握住她的手。「雖然生伯老了些,但還是有追尋夢想的權利吧!」
她頷首,激動的情緒卻難以在一時之間平復。
注二:明代李時珍在其著作《本草綱目》中記載補酒方二百餘種,還有其他名家、名著甚多,記錄藥酒不少。這些藥酒大多以燒酒為基酒,與明代以前的藥酒以黃酒為基酒有明顯區別。以燒酒為基酒,可增加藥中有效成分的溶解。這是近代以來,藥酒及保健酒類製造上的一大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