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大人煩心。」兩人再糾纏下去,下回要是又生啥事攪在一塊,馮懷音不敢擔保娘親會不會真讓她這輩子都踏不出家門了。
「死丫頭!耍什麼嬌?咱家明天就告上朝去,抄得你馮家人頭落地,全府不得安寧……」
見人家又搬這一套來,馮懷音心不甘情不願地瞪眼。
她今年到底是走了什麼倒楣運?被人家一腳跺上頭又接著補一腳,接二連三,沒有個喘息。
馮懷音懊惱極了,回頭她得去廟裡上個香,去去晦氣。要不,她會鬱悶而死!
第五章
「司空大人,您這幾日都沒進宮裡去,敢情是窩在本司院裡不肯走嗎?」兆公公低聲問了話,這風月窩司空睿可是比先前走得還要勤啊!
司空睿飲著酒,見前頭身材曼妙的舞伎跳著舞,時不時還對著他眉目傳情,盼望能得他的寵愛共度春宵,好在本司院裡出足鋒頭。
那日,司空睿對向莞冷酷的警告,讓其他人眼見此破局的情勢,過去的激情轉眼成了雲煙。這消息在本司院裡傳開,向莞成了失勢的一方,成天以淚洗面,卻也不見司空睿一聲輕聲問候。
他的無情,讓許多人望之卻步,但同樣也有不少本司院裡的姑娘,欲做只美麗的飛蛾,哪怕撲火燃燒殆盡也甘願。
「你若看不慣,回宮去不也樂得清閒?」司空睿怎不知道他心底想什麼。「皇后交付的事,我也一樣會做到。」
過不久,宮內將夜宴朝中文武百官齊聚一堂,皇后藉此請司空睿作首曲調,也算是讓他在聖上面前再爭一口氣,以討帝王寵愛之心。
皇后的用心,司空睿不是不懂,不過就是因為太明瞭,所以便顯得很不開心。
「這夜宴的時候已近,皇后就怕大人來不及。」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兆公公比誰都清楚,然而他不過是個奴才的身份,自然也不好多嘴些什麼。
「她怕什麼,怕我臨陣脫逃不成?」司空睿輕笑道,對於過去曾經發生的一切風風雨雨,始終置於身後不想再去追憶。
時至今日,幾個年頭過去,一些曾經早就改變的,又甚至是無法挽回的事,他早就比誰都還要清楚,並且可以冷眼去笑看那些自己一開始便無能為力的現實。
「司空大人切莫這麼說,您應當是最清楚皇后心思的人。」
「兆公公,你跟在皇后身旁多久了?」
「回大人,過了今年初春,正好足了七年。」
聽到兆公公這麼回道,司空睿不禁感歎。「是啊,已經都過了七年了。」
這說長不長,說短卻一點兒也不短的年歲中,他也這般放縱的度過,很久沒有仔仔細細地回頭,重新審視那份擱在年少歲月中,既輕狂又堅持的情意。以致於到現在,他到頭來還是獨自一人。
「大人,恕咱家貧嘴一句,皇后很惦念您。」他之所以跟在司空睿的身後,也是因為他久末進宮,整日流連在本司院裡,皇后心底惱火,才派自己來跟前顧後,找機會通報回宮。
「我以為她的心底,裝得下富貴榮華,裝得下權勢聲望,就容不下一個我。」司空睿諷刺地道,她到底也是個貪婪之人。
面對司空睿的冷諷,兆公公並未聽進耳裡,說穿了他也不是什麼愛惹事端,生話柄的人。
「大人,此話我們就在此打住,離開之後,便是煙沽雲散。」
「這話要是傳出去,只怕你也要掉腦袋吧。」他輕笑,那抹似有若無的笑容,潛藏多少真實情緒,無人可知。
「奴才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望大人見諒。」
司空睿揮了掌,表情頗為不耐煩。「退下,讓我好好靜一靜。」
兆公公使個眼色,將姑娘們全支走,獨留司空睿一人在包廂裡。
直到此刻,司空睿才卸下平日的瀟灑。擱下酒杯,他茫然地望著杯中的倒影,眼中寫上一抹就連自己都解讀不出來的情緒。
這些年來,他過得好嗎?如今,七個年頭過去,他從不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卻在今日從兆公公的嘴裡,聽見那句他曾經很渴望擁有的愛戀。
然而現在從他人的嘴裡親口證實,得知這話的他,卻怎麼還露出這樣無奈的神情?難道,他要的、貪的、等候的,不就是這一句嗎?
這一句遲來很久的想念,終在今日被他盼到。但是,至今他能改變些什麼呢?
她的惦念,有幾分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位高權重的後位?
貴為一國皇后,她當真還有將他這青梅竹馬擱進心底?還是早在七年前,就已經將他的身影,從自己的心窩之中連根拔除?
曾經,他是那麼愛戀著她,甚至將她視為心頭上的一塊肉,緊緊的守護,並且用一張綿密、不可攻破的細網圈住了她。
但直到最後,她終究是衝破網子,掙脫他的懷抱,為的不是別的,而是那不可預期的榮華富貴。他僅能眼睜睜見她的身影越走越遠,一路到達她心中嚮往的富裕之境。
她如願以償的成了後宮的寵妃,踩著無數可憐失寵的嬪妃的頭頂,甚至拉下原本應當被冊封的王后,順利登上後座。
司空睿將一切都看進眼裡,眼見心愛的女人,最後成為最陌生的人。
他看見人心最醜惡的一切在身邊不斷地推演變換著,甚至也因此將他推人這紅塵俗世之中,為此神傷、為此痛心……也為此成了麻木不仁的人。
而他,卻只能藉酒澆愁,貪戀掌心裡那不應當被握住的溫暖,成了最放蕩的浪子,日日夜夜如此循環。
司空睿一想起自己的窩囊,便反手一揚,掃下一桌的水酒佳餚,心底所有的恨意,終在無人之時爆發開來。
人前,他總端起那張玩世不恭,並且毫不在乎的浪蕩臉面;人後,他卻看見自己無可奈何的失落神情,然後獨自淺嘗那份被光陰消磨啃食的怨懟心情。
這七年的光陰,磨光他年少的壯志凌雲,令他身陷墮落的淵藪,經歷著一段又一段不可被違抗的現實,成了現在最狼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