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被他的藉口騙過,「若說黎伯伯催你結婚,三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吧?為什麼偏偏遇到她以後你才忽然動了凡心?」
他一窒,唇邊微笑一斂。
齊思思嫣然一笑,「我勸你還是實話實說吧。」
黎之鵬沉默半晌,終於無奈地聳聳肩,「我什麼也瞞不過你,思思。」他一面說,一面歎了口氣。
「說吧!」齊思思覺得自己像小學老師誘哄著她的學生。
「其實我們的婚姻並非如你想像,」沉吟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緩緩開口,「是立基於愛情的基礎上的。」
她皺眉,「那又是因為什麼?」
黎之鵬咬緊牙,終於不甘不願地招認,「她曾經拒絕過我的求婚。」
「什麼?」齊思思忍不住揚高嗓音。
「因為我不夠有錢。」
「你不夠有錢?」她秀眉一揚,星眸燃起感興趣的光芒,直覺有一段精采的故事可聽。
他凝望她充滿興致的眼神,禁不住悄然長歎。
看來今晚他不將來龍去脈交代清楚,思思是很難放他清靜了。他深吸一口氣,認命道出事情原委。
一直到帕海貝爾的D大調卡農結束,莫札特第525號小夜曲響起,他才簡潔敘述完畢。
雖然是言簡意賅的解釋,齊思思卻一下子便切入重點,「所以你是因為她不肯答應一個窮小子的求婚,才回復富家公子的身份,並且故意用一紙契約引她入甕,藉此修復你所剩無幾的自尊?」
這女人說話簡直該死的辛辣!
黎之鵬瞪住齊思思,眸光凜冽,帶著濃濃的不悅。
但她根本把那兩道足以讓其他女人結凍的冰冷眸光視若無物,繼續俐落的盤問,「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他無奈地大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發揮你超級檢察官的問案本色?」
她只是輕輕一笑,凝望他的眼眸璀亮,「你愛上她了吧?之鵬。」
他眉宇立即一軒,「才沒有。」
「你愛她。」她肯定地重複一次,「否則不會主動向她求婚。」
「我說過那只是一時賀爾蒙作祟,我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而且是用那種理由——」
「可是你的確愛她,否則不會用這種愚蠢的方式騙她答應結婚。」
「那只是懲罰。」他迅速反駁,「我想懲罰她,我要教會她不是只要嫁入豪門生活就會幸福快樂的,人生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不錯,你說得對。」齊思思不停點頭,似乎頗贊同他,但隨後加上的兩個字立刻擊敗他,「愛情。」
「思思!」他長長歎息,實在拿她無可奈何,有種想仰天畏嘯的衝動。
「你不肯承認?」
「你認為我會嗎?」他啞聲問道。
「為什麼不會?」
黎之鵬深深凝望她,黑眸換過一道又一道霧彩,面色忽陰忽晴,「你認為有了早兒的教訓後,我還會愛上這種貪慕虛榮的女人?」他搖搖頭,嘴角半自嘲半諷刺地挑起,「我該死的是那種白癡嗎?」
她沒有說話,忽地若有所思。
「那種折磨我可不願再來一次。」他語音瘖啞。
「可是之鵬,」她低掩的眼瞼倏地揚起,「愛情是很難掌控的,人總是愛上不該愛上的人。」
黎之鵬一凜,直覺齊思思會如此宣言並不單純。他低頭緊盯她,研究著她閃爍著某種異樣光彩的美眸,她禁不住別過頭。
他驀地一驚。從小到大,思思還是第一次躲避他的凝視。
「怎麼回事?思思,發生了什麼事?」
她保持沉默,細白的貝齒咬住溫潤的下唇。
「這是你的肺腑之言嗎?」他轉回她秀致的臉龐,不讓她逃避問題,「你愛上了某個人?是誰?」
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不該愛的人。而你,或許掉入了跟我一樣的魔障。」
黎之鵬心臟一緊,俊朗的眉峰緊緊糾結。
他不喜歡思思如此說話,那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而最可怕的是,她對他的事情總預料得十分精準。
他不覺調轉眸光,找尋著那個近日來擾得他心神紊亂的女人。後者不知何時已換了舞伴,正與他另一個好友嚴寒跳著舞。
而她的眼眸依然凝定在他身上。
黎之鵬的心忽地一痛。
她的眼神——像是預知到自己混沌不明的未來,蘊涵著微微的恐慌。
如果她知道他將會如何待她,那雙眼怕會抹上濃濃怨怒吧?
他真不想那樣做,不願意自己以那種方式傷害她。
可是他必須。
因為若不那樣刺傷她,他就沒辦法保留自己一顆心完整無缺。
第八章
袁真澄覺得自己是個傻子,否則不會一直乖乖坐在房裡等他,從子夜新月高掛天際開始,一直到東方熹微,綻出第一道晨光。
她仰起頭,再度調轉眸光凝定玻璃天窗。
第一次參觀他這間獨佔一層樓的臥房時,她只忙著讚歎整個空間的闊朗豪氣,卻不曾稍稍注意到原來房裡的天花板是可以向兩側滑開,露出完全用透明玻璃造成的拱形屋頂的。
直到黎之鵬第二次帶她來到鵬飛樓,要她在婚前一個人住這裡時,她才由床頭櫃邊的按鈕發現了這個別出心裁的設計,
她佩服設計這棟房子的人,這樣的樓宇會是每一個女人的甜蜜夢想,尤其是那個用玻璃打造的拱形屋頂。
夜晚,不論是溫柔的月華或者璀亮的星芒都會透過玻璃屋頂灑落,營造一室甜美浪漫。
她好喜歡那種沐浴在朦朧星光下的美妙感覺。
那是一種適合與最親密的人分享的感覺,而她,卻從來只有一人獨享,不論是婚前或婚後。
袁真澄深深吐息,身子往後一倒,仰躺在舒適柔軟的藍色大床上,雙手枕在腦後。
即便是兩人婚後,他仍然將她一人拋在這裡,就連婚禮當晚他都不曾與她同房,跟著一群世家子弟胡鬧到天亮。
就連他自己的哥哥和他最好的朋友都看不過去,雙雙勸他少喝點酒,他卻完全不理,喝得酩酊大醉,在送走所有賓客後,一個人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