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即將倒下的那一刻及時上前接住她。
她頓覺一陣暖意裹圍,雖然仍舊是站在雨中,雖然雨水仍是毫不容情地沖刷著她,但他的胸膛如此厚實,如此溫暖,足以隔絕那讓人無法停止顫抖的寒意。
她揚起臉龐,癡癡地凝望著他朦隴不清的面容,「請不要停止愛我,之鵬,求求你不要停止……」
好半晌,他終於開口了,第一句話便幾乎奪去她心魂,「我從來——不曾停止愛你。」
「真、真的?」
「真的。」他緊緊擁住她,攬著她來到公寓門前簷下,「看。」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轉動視線,赫然發現地上躺著一大束清麗潔白的姬百合。
「這是……給我的?」
「不錯。」
「為、為什麼?」她忍不住茫然地抬眼望他。
黎之鵬深深凝視她,「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告訴你黎氏的狀況並沒有你想像中嚴重,它並沒有到必須宣告破產的地步。」
「是嗎?」
「只是大陸的投資計劃出了點問題而已,我跟廣州那邊的人談過了。」
「你已經解決了?」
他微微拉起嘴角,半嘲諷半苦澀地,「其實問題從來不曾像你聽說的那麼嚴重,我是故意誤導你的。」
「為什麼?」她不解。
黎之鵬默默凝望她一會兒,「我想試你。」他坦然招供,「想試試看我如果告訴你黎氏即將破產,你會怎麼做?」
她怔怔地,好半晌終於領悟,「我明白了。」
「你怪我試探你嗎?」
「不。」袁真澄淒楚地搖頭,「我能瞭解你的用意,你不過是想知道我是否愛你,金錢對我而言是不是比你還重要。」她深吸一口氣,「我瞭解的,我不怪你誤導我,只怪我自己。」
「對不起。」他攬住她的雙臂緊了一緊。
「那麼你今天是來諷刺我的?」
「諷刺?」他一愣。
「沒關係,我不怪你的。」她輕聲一句。
她怎麼會怪他?怎麼有資格怪他?
即使他今天真的是來諷刺她,諷刺她竟然真聽信他的試探,真選擇了離他而去,諷刺她竟然傻到真的放棄一個不折不扣的金龜婿,只因為她誤解他即將破產——她也絕不怪他。
她明白的,她可以明白他為什麼想要如此做,若他倆立場相反,她大概也會這樣做。
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報復她的方法。
她明白的。
但他卻低聲否定了她的猜測,「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專程來諷刺你。」
她猛然揚起眼瞼,掩不住驚愕,「你不是?」
「我不是。」他低聲回答,調轉眸光望著遠方,彷彿不敢接觸她疑問的眼神。
「那麼你是……」
他沒有回應,眼眸一逕盯著遠方。
袁真澄驀地心跳加速,她瞥了一眼靜靜躺在地上的姬百合,接著轉頭凝睇眼前這個顯然在門口等了許久的男人。她腦子瘋狂的運轉著,愈想就愈覺得不可思議,愈想就愈覺得無法置信,愈想就愈覺得心痛莫名——
她終於凝聚全身勇氣開了口,「你……是來挽留我的?」
她可以感覺到他高大的身軀一陣震動,但他仍然保持沉默。
袁真澄不禁屏住氣息,「是這樣的吧?之鵬,其實你是來挽留我的,你、你是來——」
「我來告訴你我愛你。」他低低一句。
她頓覺心魂震盪,「你……」她雙唇發顫,無法逸出任何言語。
「雖然我一直告誡自己不要來,雖然我明白來了或許只是自取其辱,但我……」他忽地轉頭看她,目光狂烈熾熱,「我沒辦法不來,沒辦法就這樣放你離開,尤其我聽思思說你決定離開台灣,我……我不能——」彷彿是感應到自己過於激動,他忽地頓聲。
她禁不住愛憐地伸手,柔柔撫上他臉頰,「之鵬。」
黎之鵬怔怔地握住她的手,緊緊貼住沁涼的臉頰,「我還以為已經來不及了,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他語音低啞。
她迅速搖頭,「我怎麼會走?我根本舍下得走。我原本答應了品謙要跟他一起走——」
「你什麼?」
他握住她的手忽然一緊,絞得她手腕疼痛,但她沒有抱怨,只朝他微微一笑,「品謙答應我只要我願意跟他走,他就肯幫你解救黎氏。」
「我不需要他多管閒事!」他瞪她,激動地提高嗓音,「我自己可以處理黎氏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她放柔語聲,試圖安撫他激昂的情緒。
然而黎之鵬卻仍然無法平靜,緊緊拽住她的手,眸光熱烈而慌亂,「不要走,真澄,不要走。」
「我不會走。」袁真澄語氣堅定,「我已經決定了,就算品謙因此不肯幫你而令黎氏破產我也不會跟他走。因為我決定留在你身邊,」她嗓音低柔,凝望他的眸光深情款款,「不論未來是貧是富,我要一直在你身邊愛你、支持你。」
他倏地深吸一口氣,再度雙臂一緊,緊緊擁她在懷裡,彷彿害怕稍一放鬆她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無法抑制感動,下頷抵住他肩頭,淚珠串串墜落,「之鵬,我不值得你如此愛我。思思說的不錯,你是那種愛上了便義無反顧的人,即使明知對方是一個不該愛的人……」
他一陣短促的笑,「你說得我像是個傻瓜。」
「你不是傻瓜。」她反駁他,從他懷裡揚起頭來,灼燙的眸光緊緊圈鎖住他,「你只是至情至性。」
他望著她,忽地微微一笑,「幸虧你跟早兒不一樣。」
她怔怔地回凝他泛著淺淡微笑的臉龐。
是的,幸虧她與齊早兒不一樣,否則他又會承受好幾年有如地獄煉火般的苦痛折磨,因為他就是那種男人,即使明白她不值得愛,他仍會深深地愛她。
袁真澄搖搖頭,感覺鼻頭又是一陣酸澀。
她怎麼值得他如此深愛呢?如果她將整個人、整顆心、全部的靈魂都交給他,是否就能回報他的深情?
他似乎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掙扎,只是深深凝望她,嘴角微笑的弧度拉得更高了,「你知道嗎?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晚上,思思正巧對我說,總有一天我會碰上一個讓我無可奈何的女人——她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