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至美緊抿著唇,看著滿滿一桌子的人,這種感覺好陌生,感覺上,他好像沒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飯過。
「這孩子怎麼都不說話咧?」身材跟媳婦一樣豐潤,滿頭銀髮的苗家奶奶問。
阿泰嬸掩著嘴直笑,「帥哥害羞啦!害羞啦!」
「來!小子!跟大家打聲招呼啊!」苗大順忽地往他後背用力給他拍下去。
「咳咳咳——」某人直接嗆到了。
「啊啊——歹勢、歹勢!太用力了。」苗大順連忙拍著他的背,替他順順氣。
「唉,這孩子身體虛啊,明天得殺只老母雞燉中藥給他補一補才行。」梅淑珠自言自語地叨念著。
火妮忍不住噗哧一笑。
太有趣了,看他那副不自在的樣子,很滑稽耶。
仲凱的身材比較瘦小,衣服不合他穿,他現在身上穿的是小叔叔的衣服,人高胖魁梧的小叔叔,他的衣服對他而言顯然太大,連袖子都要折兩折,褲管也是,跟他的氣質格格不入,份外有趣。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啊?」瘦瘦小小的苗爺爺笑咪咪地問。
火妮驀然怔忡起來。
對厚,他失憶了耶,現在連自己名字都想不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誰,這種感覺……一定很難受吧?
「爸,這孩子失憶了啦。」梅淑珠告訴公公,「他忘記自己的名字了啦。」
「沒有名字?這怎麼行!」苗爺爺沉吟了一下。「這樣好了,你就叫光宗吧,這名字好,這名字有前途。」
「光宗?」梅淑珠眼睛一亮。「爸,這名字取得真好!真是好聽極了!」
火妮啼笑皆非的聽著他們替他亂取名字。
光宗?
這名字跟他一點都不配好不好?而且他們養的那只米格魯名叫「耀祖」耶,也是她爺爺取的,這麼一來,他不就跟一隻狗同輩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丫頭啊,你在笑什麼?也說出來給奶奶笑一下啊。」苗奶奶慈愛地對孫女說。
火妮的嘴角藏不住滿滿的笑意,她笑著搖手。「哦,奶奶,沒什麼、沒什麼啦,大家快吃飯吧!」
席間,她不時偷瞄著「光宗」,想從他的言行舉止發現一點關於他身份的蛛絲馬跡。
看他端坐的姿態和拿碗筷的手勢,他的教養一定很好,看見每個人用自己的筷子猛往盤裡夾菜時,他的眉心都皺了起來,顯然很不習慣這種吃飯方式。
「來,這只鴨腿給你。」苗大順驀地把一隻大鴨腿夾起來,直接擱在辜至美的碗裡。「我嫂子說的,你太虛了,要補一補才行。」
他很擔心是自己把他給撞虛了,一個長得這麼好的年輕人被他撞得失去記憶,他內心實在很過意不去啊。
但他又不能做什麼,只能在他還沒恢復記憶之前,在生活上盡量照顧他了。
「是啊,多吃點,來,吃點魚,這道紅燒魚可是火妮她媽的拿手好菜喲!」阿泰嬸用自己的筷子夾了滿筷的魚肉往他碗裡擱。
那一瞬間,火妮確信自己看到他整張俊臉變得很難看,臉上彷彿寫著三個大字——不、衛、生!
嘖嘖嘖,看起來,他真的是很不好相處耶。
「我沒胃口,先回房了。」他倏地起身,擱下碗筷,走了。
「咦?怎麼回事啊?」
「怎麼不吃了?」
「是不是不合胃口啊?」
眾人一頭霧水。
噁心!
那些人怎麼那麼不衛生?吃合菜居然不用公筷母匙,還用自己的筷子夾東西到別人碗裡,他們到底懂不懂禮貌啊?
再說,他最討厭吃魚了,他不喜歡腥味,他的菜單裡,絕對不會出現魚類……
他最討厭吃魚?
討厭吃魚?
這麼說,他恢復記憶了?
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叩叩叩——
「進來。」他可不希望那些吵死人的鄉下人再來煩他,他需要獨處,他不想跟他們講話,一點都不想。
「嗨——」火妮推門而入,她輕快地露齒而笑,揚揚手上的一袋麵包。「你肚子餓了吧?這是麵包,保證沒有別人碰過,你快吃吧。」
麵包?難道——
他不確定地看著她。「你特別出去買的?」
「當然嘍。」她揚揚秀眉。「你知道最近的麵包店有多遠嗎?整整十公里的車程耶,我來回開了快四十分鐘的車出去買的,你快吃吧,可別辜負了我一番心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只是可憐他人生地不熟,而又好像有某種奇怪的潔癖,所以她才會不辭辛勞的開車去買麵包給他吃。
肚子確實也餓了,辜至美不置可否的接過麵包,取出一個賣相頗佳的圓麵包,一片一片撕著吃。
火妮好氣又好笑的盯著他。「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連聲謝謝都不會說嗎?」
他瞬了瞬眼眸,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我叫你去買的。」
她雙手叉著柳腰,蹙起眉心。
厚∼有夠顧人怨的答法,他人緣一定很差。
「就算是我雞婆好了,但你說一句謝謝會怎麼樣嗎?你會少塊肉,還是缺條腿?」她咄咄逼人地問。
「難吃。」俊美男人忽然嫌棄地把麵包擱下,不再吃了。
「你說什麼?」火妮簡直想掐死他了,這難伺候的傢伙以前是吃魚翅鮑魚長大的不成?
「我說,這東西很難吃。」他面無表情的說。
她深呼吸幾下,努力忍住火大。「所以說,你寧願餓肚子,也不願意吃這麼難吃的東西?」
「可以這麼說。」
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欠扁的傢伙,餓死你好了!她真後悔沒事幹麼出去買麵包給他吃,真令人火大啊!
「你報警了嗎?」他忽地問道,冷傲的黑眸望著她。
心臟咚地一下,火妮忙打了個哈哈。「報——報了啊,當然報了,這還用問?」
哎,從來不說謊話的她,說這個謊使她耳根子整片紅。
小叔叔說他頂多一、兩個月就會恢復記憶,真的嗎?如果到時他仍沒有恢復記憶怎麼辦,他的家人豈不是急死了?
沒有將他提報失蹤人口,隱身在這不起眼的小農莊中,誰會知道他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