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沒制新衣倒無所謂,以前相公讓人為她制的冬襖多到穿不完,她是怕店舖裡忙,是不是要多請夥計。
「這……」
「掌櫃的,我們是熟識,何必跟我見外?有事直說無妨。」是不是店裡出了什麼問題?
「挑好的幾箱布,前兩天就吩咐夥計送進宅了……」高掌櫃看她變了臉,急忙找話安慰,「大、大概是宅裡的管家有事耽擱,沒分下去吧。」
前兩天就送了?怎麼沒人通知她?真是管家有事?
數兒勉強扯了個笑,「或許吧,可能是製衣師傅還沒空,就沒讓人先挑了,其實之前也有過——」
這時一名夥計急匆匆的跑到高掌櫃面前,正好打斷她的話。「剛剛宅裡派人來說,除了剛剛少爺跟大夫人來挑過的布,大夫人還要多一塊布,花色就要跟她今天身上穿的那件冬襖一樣。」
高掌櫃眉皺緊,不知如何是好。「那花色是限量的,除了送進宋宅的,其餘都讓些王公貴族訂走,沒有存量了,況且送進宅裡的有兩塊,應該是夠啊。」
「我也是這麼回的,但我聽傳話的說.大夫人是要送給她的貼身丫頭。」
「可是沒了就是沒了。」
「那傳話的又說了……少爺交代,如果都沒存貨,不管費多少成本也要讓人製出一塊。」說這話的夥計自己都很不敢相信有這種事。
高掌櫃更是難掩震驚。就為了那一塊大夫人要送給貼身丫頭的布,所以制布流程要再走一回,這是多傷本傷工的事啊!少爺怎會下這種令?
「好吧,少爺都這麼說了,就這麼做吧,讓工人幫個忙趕一下,我會多撥些工錢給他們的。」
「知道了。」夥計又匆匆離開。
高掌櫃這時才注意到數兒蒼白的瞼色。槽了,本來是不想讓二夫人知道的,這下又該怎麼圓?
「二夫人,其實……這……」他支吾半天,仍找不到適當的說辭。
數兒知道他的為難,體貼的沒多問剛剛聽到的事。「掌櫃的,您再看看帳簿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的話,往後帳務上還有什麼問題就問帳房,讓帳房往上呈,不必再來找我商量了,知道嗎?」
「知、知道了。」
「那我走了,天冷,掌櫃的多加保重。霞姊,跟上。」
「二夫人也多保重。」唉∼∼苦命的丫頭啊……
離開了店舖,數兒一句不吭的走回宋宅,一踏進大門又揚高笑容,跟沿路的奴僕點點頭,表現宋家夫人該有的儀態。
只是一回到錦園,踏進自己的房間,坐上窗邊的位置,霞姊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後,淚便無預警的啪嗒啪嗒落下。
為何這樣欺人太甚?落得這下場是她願意的嗎?新布早就送進門,新人早就制新衣,他還伴著衣玉露巡鋪子,到底把她置於何地?現在的李數兒,連衣玉露身旁一個貼身丫頭都不如。
她已經不是跟別的女人分享相公的愛,而是連分享的資格都沒有了,果然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揪心扯肺的哭。
整個錦園靜悄悄的,相公在宋宅宣佈衣玉露才是正室,才是大夫人之後,她的院落就越來越少人走動,這會只聽得見她自己的哭聲。又在窗邊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有人敲了敲房門走進來。
「二夫人,喝藥了。」霞姊招呼。
數兒站起身,但人是往桌邊坐了,手卻沒動碗的打算。
「趁熱喝啊。」
「霞姊,怎麼這藥送來的時間越來越晚?」
「大廚說,大夫人對食材、對食物的烹煮很挑,整個廚房現在都在適應,有些忙不過來,就這時候才有空幫二夫人熬藥。」不,應該說這時候廚房才會空,她才有機會進去熬這碗藥。
「以後叫他們別忙了,這藥吃了也沒意義。」她幽幽的吩咐。
她打以前就知道,奴僕是最會看主子的臉色,誰是要緊的人,誰的事就要緊,這是當人奴才都會的本事。
霞姊不贊同,「這怎麼成?二夫人的氣色越來越不好,這藥不能停。」
「我說不用就不用了。」她態度堅決,或者該說是哀莫大於心死。
以前她向大夫求的那帖生子藥,也早就不暍了,就算真有效果,她也無法印證了。
環視自己的房間一周,數兒深深歎了一口氣。從緞園搬到這錦園之後,相公一步也沒踏進來過,喝藥又有什麼用?
「這……」霞姊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卻沒再開口,不再勉強她吃補藥。
數兒也沒說話,就這樣呆坐在椅子上亂想。
也許以後會有很多時間都得這樣不為什麼的坐著了,帳務的事不用她忙,宋宅的事不用她忙,連相公都不用她忙,她往後要為了什麼忙?
又是幾聲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真難得啊,她這院落居然還會有訪客?還有人在乎她嗎?
平穩的聲音揚起,「進來。」
這些日子的變化太大,她開始學會隱藏情緒,除了自己之外,她只給人看到帶著笑容、語氣平穩的李數兒。
老奶奶讓個貼身丫頭攙扶進房,甫坐定,就指著貼身丫頭趕人,「你跟霞姊去外面候著,我跟二夫人說些體己話,出去前把門帶上。」
下人出房後,數兒率先打破沉默,「奶奶,今天怎麼有空來?有要緊事嗎?」
「沒什麼,就找你聊聊,看你最近身子有沒有好些。」
「謝謝奶奶關心,數兒沒事。」
看她這樣鎮定,老奶奶反倒心疼。這丫頭不一樣了,內斂許多,但也看不到以前率真單純的笑容了。
「唉∼∼數兒,奶奶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奶奶以後一定會加倍疼你的,你別怪奶奶,奶奶是想要個孫子,但沒要連祈……」歎了一口氣,她沒要連祈就這麼變了心,就這麼冷落數兒啊!
「謝謝奶奶關心,數兒真的沒事。」
「你別這樣……」看她這副沒有生氣的模樣,老奶奶忍不住搖搖頭。「我知道你難過,這些年來連祈只獨寵你一人,現在這樣……難免不能釋懷,但男人就是這樣,要他一輩子只寵一個女人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