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她的膝撞上他的下顎。
閻子熙瞠目,震驚地看著她,微蠕的唇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便昏厥了過去。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太迅捷,雁飛影傻愣愣地怔然杵在原地,眨了眨清亮明眸──他暈了!
就在此時,二師哥沉冷的厚嗓伴著三師姐輕軟又略帶嬌嗔的清嗓,一左一右落入耳底。
「雁飛影,該死的,你到底上哪去了!」
「雁飛影,你該打屁股了!」
在兩方恐嚇的語調下,雁飛影實在無暇顧及男子現下的狀況。
只是……把他丟在這鬼地方,若真教妖魔給入侵了可不好。
雁飛影輕蹙著眉,在心中反覆思索著,最後,只有解下從小掛在頸上的「避邪鈴」,綁在男子的手腕上。
「我現下沒辦法理你,它會保護你,下次、下次我再賠罪。」她萬分愧疚地開口。
「雁飛影──」
當叫魂般的聲音再次傳來,雁飛影迅速瞥了一下男子清俊的臉部線條,才揚聲回應。「我……我來了啦!」
***
閻子熙肘著下顎──原來她叫雁飛影啊!一手無意識把玩著手中小巧可人的鈴鐺,恍然失了神。
雕著精緻花紋的縷空鈴鐺上綴著條五色繩,編法特殊、材質堅韌,乍看之下很平凡,其實不過就是一般姑娘家精巧的隨身飾物。
但若他沒看錯,這個「避邪鈴」來頭不小,編法特殊的五色繩是以代表五行的青、紅、黃、白、黑五色,中心的鈴鐺子則刻著類似五龍符的符文。
由於符的成份、結構各道派中形制不一,再加上造符者及其傳承者只限內部師私秘授,外人實在難以窺得其中奧妙。
他不懂的是,為什麼姑娘身上會有這樣的東西?
閻子熙晃了晃手中的「避邪鈴」,聽著它發出清脆的叮噹聲,唇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怎麼連「避邪鈴」都沾染著主人清靈可愛的氣息。
在他暗自冥想之際,老道士聚精會神念完咒後,擺動著四肢,伸了伸懶腰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突地開口。「瞧什麼瞧得這麼入神?」
「沒什麼。」迅速地收下避邪鈴,閻子熙為他倒了杯茶。
離開苗寨後,老道士在老友的請托下,領著徒兒來到磐龍村的柯家捉妖。
聽說柯家老院已荒廢了幾代,近日是因為久居外地的柯家子孫欲遷回,卻又發現老院陰森恐怖,才會差請舊識驅妖鎮邪。
老道士當然知道自個兒沒半點真本事,做做法事、裝神弄鬼收妖倒行,但真要遇上妖魔鬼怪,還不逃之夭夭?
但為了生活再加上老友的請托,也只有硬著頭皮來到磐龍村。
不過不怕,有著優秀的徒兒伴著,就算真有妖怪來,就見一個捉一個、來一對就捉成雙。
因此他才如此篤定,快快樂樂、悠悠哉哉地踏進磐龍村。
誰讓武功好、本事高的徒兒就是有捉妖的天分呢!
「沒什麼?」老道士覷了他一眼,語氣裡充滿了不置可否,兀自翹起二郎腿,嚼著花生米。
「師父,放下。」看著他把腿抬得老高,閻子熙冷冷地開口。
老道士掀唇喃了喃,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腳。「怎麼?在苗寨教妖娘子給偷了心?這一陣子魂不守舍的。」
偷心?閻子熙怔了怔,有些訝異向來薄情寡慾、一心沉醉在道學中的自己,會被一個姑娘左右了心思。
這一陣子,她甜美的容顏反覆在他腦中幽幽迴盪,擾得他片刻不得安寧。
「瞧!瞧!又恍神了。」
話鋒一跳,閻子熙似笑非笑地喝了口濃茶,別具深意地道:「真難得,我以為我渺小得讓人視若無睹……沒想到師父居然會這麼關心我。」
「呿!也不知道是誰在苗寨時,一察覺到妖氣,便丟下人老手鈍的師父,眨眼便不見人影。」迎向徒兒那雙炯炯雙眸,老道士有些心虛地喃著。
常被徒兒忽略,他已見怪不怪,再說他年紀大了,實在不適合進入深沼泥潭、山林老洞去同妖邪拚死拚活。
聽著老道士喃喃自艾的語調,閻子熙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目光略沉,不予回應。
太習慣徒兒嘴硬心軟的沉肅模樣,老道士不為所動地繼續說著。「師父沒瞎,下顎都青了一片,想裝看不見都沒法兒。」
「那天夜色太黑,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不給老道士半點妄加揣測的空間,他語氣平板地開口。
「沒想到我的寶貝徒兒也有踢到鐵板的一日。」老道士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壓根不信徒兒的說詞。
閻子熙深目一斂,掩掉幾分心思。「總之你別同我打哈哈,這壇是你接下的,你要負責完成。」
「子熙──」
「若再耍賴一回,別想讓我幫你收爛攤子。」閻子熙嗓音持平地威嚇,清俊的臉龐微繃。
「可是我──」
「沒有可是。」
老道士一時語塞,嘴裡忿忿不平的抱怨全一字字縮回,不敢再多說一句,畢竟再怎麼說,這事兒,理虧的的確是他。
不待老道士反應,閻子熙飲盡杯中的濃茶,起身淡道:「待師父用完午膳就可以出發了。」
「嗯。」老道士頷了頷首,在徒兒的身影將消失在眼底前,他忍不住又問:「你那天在苗寨真的沒遇到什麼怪事?」
閻子熙頓住腳步,回過頭,唇邊揚起一抹輕弧。「可惜,師父錯過了最精采的部分。」
「啥──」老道士頓了頓,好半晌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徒、徒……師父的好徒兒,你真的遇到了?」
他幽闃的眸帶一絲玩味的眸光。「也許。」
啥?啥?老道士充滿好奇地驚跳了起來,連飯也不吃了。
「你遇到啥有趣的事,快同師父說、快呀!」
唉……閻子熙無言。
***
離開苗寨已經大半個月,雁飛影卻還是沒辦法從那一晚在苗寨的奇遇中跳脫出來。
心思盤旋的,是當日那個在市集同她搶甜包、在努拉苗寨身形極俊、道行看起來極高、卻說自己不是道士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