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曾經哭泣著、傷心著、難過著,卻總是強忍著不讓他知道,不讓他為她擔憂。
她曾經有那麼多次機會--這一百封信,只要她肯寄出其中任何一封,他肯定會為她回台灣,肯定立刻放下一切回去陪伴她。
她有這麼多機會,可卻--從不曾真正寄出任何一封。
她竟然還懷疑自己能給他什麼?
她能給他的,太多太多了,她以為是誰教他學會不遠離人群、不逃避現實、不害怕對人付出感情?
她以為是誰讓他心安,讓他平靜,在面對人生每一道關卡時都能從容不迫?
她以為一個男人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時,背後不需要有個女人支持鼓勵他?以為這些年來他一個人在非洲闖蕩,憑藉著的是誰給予他的勇氣與信心?
是她啊,全是因為她!
「這個傻女人,簡直傻透了……」他喃喃自語,迷濛的眼眸在雙手重新將一疊信箋束緊後,驀然綻出燦亮星芒。
看來,他若不親自去點醒她,她是鑽不出這樣的牛角尖了。
終曲
我親愛的、傻氣的紫筠:
知道嗎?你跟盈兒真不愧是母女,她說自己曾在父母離婚時寫信向我求救,卻沒有寄出來。
而你,寫了上百封信給我,同樣不曾寄出。
多麼硬性的一對母女啊,你們倆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地步?為什麼就不肯坦白承認你們需要我,渴望我的陪伴與關懷?
為什麼偏要如此挑戰我的男性自尊?難道你們真要我反過來求你們,求你們讓我留在你們身邊嗎?
天知道,我是真的想請求你們的,好幾回向老天祈禱,盼著你們或捎封信,或打電話,只要一句話,我願意拋下一切奔到你們身邊。
紫筠,我真的很願意的,這些年來,如果你曾寄出任何一封信,我會恨不得自己擁有一對羽翼,立即飛到你身畔。
可是你從不曾寄出任何一封,從來不曾開口求我。
你總是那麼堅強,那麼獨立,默默承受著一切。
我感激你的堅強,因為它讓我誤以為你在台灣過得很好,於是才能在非洲心安地完成我的研究計劃,才能在這回烏干達的病毒危機時盡上一份心力。
可知道嗎?我也怨你的堅強,它讓我平白受了這幾年的相思折磨,因為愛你想你而深深痛苦。
我要責備你(你怕了嗎?最好是),紫筠,你真的太壞了,怎麼可以過了這許多年才搞清楚自己是愛我的?
我要你賠償--賠我十二年疑疑守護你的青春!
不,不只十二年,如果從十四歲那年算起,我可已是默默愛了你十五年了啊。
十五年的青春歲月--天,一個男人有多少個十五年?你說,該不該賠我?
算一算,連本帶利,你可能一輩子都不夠賠。
所以為了讓我不至於太虧本,我警告你最好立刻答應我的求婚,馬上成為我的妻子!
什麼?你還要問清楚我我究竟需要你什麼?
唉,隨這封信附上的日記本足以說明一切了,你要不相信,自己翻開慢慢看吧。
不過麻煩你看快一些,因為我已經快三十歲了,青春不再啊,沒多少時間再陪你耗--明白嗎?
你急得頭髮快發白的未婚夫蒼鴻
後記
記得嗎?前次舉辦的活動,季薔曾答應各位讀友寫個番外篇──這篇故事是屬於海奇的。在經過長時間漂泊的生活後,二○○○年在非洲烏干達,他偶然遇到了個神似琉璃的女孩……是個夢。
是一個短暫而令人不捨的夢,在夢裡,他見到了多年來魂牽情系的女孩,一個他所知最甜、最美好的女孩。
他見到了琉璃。
或者,不是琉璃,而是一個不慎跌落凡間的精靈,她長得像琉璃,有她烏黑亮麗的長髮,有她清秀的眉眼,還有同樣善解人意的琉璃心。
是了,她不是琉璃。琉璃早在多年前便離開塵世了,她即使是他曾認識的女孩,也必然是在某個世界借了身軀,注入相似的靈魂。
她不是他曾經虔誠著一顆心吻過的女孩,琉璃會記得他的,可她對他,卻是全然的陌生。
「也許我真的是琉璃。」她這麼告訴他,柔軟而奇異的腔調像春天漫落他一身抖不去的櫻花瓣,「也許我們是兩個處於不同時空,卻擁有相同靈魂的女人。你知道嗎?在我們那兒有個傳說,你總可以在銀河的某一處,宇宙的某一個時間,找到另一個自己──一個長相相似,靈魂相同,命運卻截然不同的自己。」
「另一個……自己?」他怔怔應著,淡淡迷惘。
「嗯。」她點頭,小巧細緻的櫻花唇瓣揚起淺淡優美的弧度,明燦的眸像闇黑宇宙中最亮的星星,眨呀眨的,低低訴說著讓人聽不清的秘密,「我沒有想到,這回冒險竟帶我來到這麼遙遠的地方,真的好遠好遠……」她揚起頭,瞧向非洲夜空一帶珍珠銀河,「我會不會回不去了呢?」
「回去?回去哪裡?」
「回我的家鄉,奧斯丁行星。」
※※※
她來由自奧斯丁行星,他們叫它──第二地球。
「你可能無法相信,可是我不是地球上的人,按你們的說法,我來自於外太空──未來世界。」
「你來自於未來?」他不敢相信,現在是在上演「回到未來4」嗎?不,他肯定是在作夢,而這夢境竟荒謬到讓他遇著了一個來自未來的女孩。
季海奇搖頭,微微苦笑。也許,他是終於負荷不了相思的重,承受不了相思的苦,才有了個如此荒誕的夢吧。
「你說,你來自未來,告訴我未來是怎樣的?你又是什麼人?」
「喬夢霓。」她微笑,彷彿看出了他不相信,笑容蘊著淡淡的調皮與嘲弄,「事實上大家都叫我夢霓公主,但我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名字。」
「夢霓……公主?」他揚眉,幾乎被後頭那個很少在現代出現的名詞嗆到。
「我的父親喬石是銀河帝國當今的皇帝,不過當然,」她似諷非諷,半真半假,「你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