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妍無言的哭了一場,收拾衣物離開時,早已過了凌晨。
等到門關上的瞬間,有兩道人影才從洗衣間裡閃出。
「你還不原諒她嗎?」拉米亞小心翼翼地說。
奉在威黑沉的眸斂下,長睫掩去眸底高深莫測的思緒。
***
宣妍幾乎一夜未眠,乾佳瑾自然是義氣的陪她哭一場,直到天亮,才頂著一雙核桃熊貓眼上班,而宣妍則是無神地瞪著窗外,直到手機嗚咽了幾聲才回神。
手機是自從知道奉在威回美國之後才開機的,已經安靜了好幾天,難得今天竟然有人來電。
她拿起,瞧苦上頭無號碼顯示,心竟棲惶起來,猜想著會不會是他,但又否定了自己的噫測,最後自嘲苦笑地接起手機。「喂?」
「妍妍。」
宣妍張大眼。「阿嬤!」啊啊,糟,又好想哭了。
「你今天怎麼沒有上班?」奶奶問著,有幾分苛責。「我到藝術館來找你,人家說你搞失蹤,你到底是怎麼了?」
「欸,阿嬤,你怎麼會跑到藝術館?」宣妍聽奶奶的口氣變差,不由得慌了起來。
「你說要帶男朋友來見我,都沒有,我只好自己來了。」
「阿嬤——」沒有男朋友啦∼
「反正,你先過來,要不然我一個老太婆在這裡,也不知道該站哪還是坐哪。」
「阿嬤,你在門口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去。」切斷電話,沒時間傷春悲秋,她快速梳洗之後,搭上小黃,在藝術館隔街下車再火速前進。
為何這麼麻煩?
因為她可以走到路口,確定門口有多少人在,究竟會不會被館長給逮住等等,但不知道怎麼搞的,她老覺得有很多視線纏著她。
宣妍看向對面來者,還有左邊、右邊……她是眼睛哭得很腫很嚇人嗎?不然為什麼每個人都在看她?還是說,她今天穿得超沒品味超醜的?
不會啊,雖說時間很趕,但她有確定自己的狀況OK才出門的。
可,每個人的注目又是不爭的事實,尤其那眸光是驚詫的、奇異的、不解的、甜笑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這份疑問,當她走到路口時,答案揭曉——
太古藝術館街位於十字路口,而臨街的側牆彩色玻璃帷幕上頭,竟以高倍雷射投射出一幅巨大的塗鴨,那是一個女孩的側臉,儘管以塗鴨手法,卻看得出五官所傳達出的乞憐神韻,而那張臉,正是她的……
宣妍心頭狠狠地暴痛了下,發現有更多人靠近她,像是在比照她和塗鴨畫像有多相似。
而塗鴨還在進行中,宣妍梭巡著投注點,發現那身影就在她右斜方的街角。正以雷射筆在螢幕上作畫的畫者,竟是他!
奉在威身旁有各種儀器架設著,正前方擺著電腦螢幕,畫同時繪入電腦,而他,正垂眼進行最後修飾。
乾姊不是說他回美國了嗎?怎麼他會在這裡?
十幾天沒見,他瘦了,真的瘦了,一頭過肩長髮東趄,可見他的頰微削,但卻無損他精銳的眸所傳遞出的專業與幹練,他從容又敏捷地下筆,彷彿思緒是前所未有的順暢,下筆如神。
黑眸如蘸墨,在長睫底下如濺光黑琉璃,在他人面前冷冽如冰,在她的眼裡,溫柔多情,是給予是奉獻是包容……
突地,畫作完成,他抬眼的瞬間,視線竟一瞬也不瞬地穿越人潮,殺過對街,望進她來不及閃避的靈魂裡。
她倉皇失措,轉身想走,卻瞥見奶奶竟出現在他身後!這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剛剛沒看到?是因為她的眼始終只看得見他嗎?
想走,已經慢了半拍。
「斜面街角,身穿超丑黑色短外套的女孩。」奉在威接過拉米亞早就準備好的大聲公喊著。
她頓了下,想要趕緊走,想到他說的話,又連忙脫下外套,免得自己太引人注目。
「那個脫掉超丑黑色短外套,穿著刷白牛仔褲的女孩,給我停住。」奉在威一反斯文,怒咆著。
震得宣妍頓住不敢動,其實,就算她想動也動不了了。她被好奇的人潮給緊緊包圍。八成有人以為現在是拍片現場吧,她猜。
「我愛你。」大聲公傳來他低柔粗嗄的告白。
現場歡聲雷動,有人叫好,有人不明所以的跟著哇哇叫,就連紅綠燈都失去作用了,所有的車都停在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後,讓奉在威斜向走來。
宣妍沒有勇氣回頭,淚水已經刷掉她遮蓋黑眼圈的遮瑕膏。
「你知不知道你不告而別我有多火大?」他一直以為他的火氣可以綿延很久,就算她道歉,他也不見得會原諒,但是他錯了,他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在乎她,只要她願意再回到他身旁,別說火氣,就連蠢事他都願意做。
宣妍回過頭,看著他競在交通黑暗時段,從空無車輛的路口中心走來。
「我以為我會很生氣,但我卻只感到悲傷。」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而且她連個瞎掰的理由都沒給。
「對不起,我不想傷你的。」她眸裡映著徐步而來的他,是那般的華貴傲岸,一如她以往所見的他。
但是,宣妍不知道,他握著大聲公的手冒著汗,心臟很虛,很怕她又逃走。
原本昨晚就可以把她強行擄走,但他想,光只是那麼做,根本無法讓她知道他對這一份感情有多執著有多渴望。
「你已經傷到我了,你該要怎麼賠償我?」他來到她面前,捨棄了大聲公,黑眸灼灼直瞅著她。
「我……」她垂著眼,握緊粉拳。
「我是一個幸福不完整的圓,你是缺幸福的一個角,求你成全我的缺陷,好嗎?」還握拳頭……想打他啊?行!如果揍一拳就願意跟他走,再多奉送一拳也無所謂。
她淚眼迷濛,扁著嘴。「我配不上你。」
「我配得上你。」再確定不過。
「我什麼都沒有。」她很久以前就發現兩人一點都不適合,但她想要沉淪在美夢之中,不想醒,然而現實卻讓她不得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