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嗎啊?別這麼看我行不行?」
「別丟下我跟妹妹,媽媽,別丟下我們——」
◎ ◎ ◎
「她還是丟下了我們。」趙婉兒幽幽說道,眼眸,澱著濃濃哀傷,「有一天晚上,她把我跟哥哥留在一家育幼院門口,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竟然——就這麼拋棄了一雙兒女……
於品甜胸口一緊,伸手撫胸,拚命深呼吸,不讓眸中溫熱的淚珠墜落。
「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事,可哥哥不同,他夠大了,完全能理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趙婉兒啞聲繼續,「院長告訴我,哥哥剛到育幼院時很孤僻,他從來不理任何人,不跟院長和老師們說話,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除了偶爾逗逗我以外,就是一個人坐在角落發呆。過了一年多,這樣的情況才逐漸改善。」
於品甜聽著,一顆心疼痛不已。
他只是個那麼小的孩子啊!卻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如此冷漠地拋棄——
我現在才明白,說不定真是我的錯。因為我對那個人而言,也許只是個多餘的累贅。
壓抑的嗓音驀地在她耳畔響起,而她,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他所說的那個背叛他的人就是他的親生母親,而她,竟還那麼尖銳地諷刺他,諷刺他那麼無情的一個人遭人背叛也是應當……
她說了什麼?她說了什麼啊??br />
「我不該那麼說的……我傷了他——」想著,於晶甜再也鎖不住淚珠,一顆顆逃逸眼眶。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啊?怎能如此自以為是?如此毫不容情地以言語傷害他人?
「我對不起你哥哥,婉兒,」她哽著嗓音,悔恨難當,「我曾經對他說過很刻薄的話,還罵他無情無義。我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不怪你,於姐。」趙婉兒柔聲安慰她,「哥哥對人老是那麼一副冷漠的樣子,也難怪你一開始以為他很冷血。」她長聲歎息,「其實,他真的不是表面上那麼無情的人,至少他對我而音,是全世界最體貼最好的哥哥。」
「他很疼你。」
「他不只是疼我而已。」趙婉兒幽幽道,停了一會兒,
淚霧逐漸在眸中漫開,「你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嗎?於姐。」
「嗯。」於品甜點頭,展袖抹去頰畔淚痕,「希惟跟我說了。」
「可你一定不知道,為了我的病,哥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頭。」趙婉兒揚起頭,含淚的眼瞳定住蒼白的天花板,「我從小就體弱多病,總是在醫院裡進進出出,六歲那年動了第一次心臟手術。那次手術讓我支撐了幾年沒犯病,一直到小學四年級,忽然又犯病了。學校把我送到了醫院,醫院希望我再動一次手術,可育幼院那幾年經濟很困難,籌不出錢來,哥哥四處跟同學借錢,不夠的部分求醫生通融,讓他以後打工慢慢償還,好不容易醫生點了頭,答應幫我動手術。可我這病,並不是動過手術就能好的,從那時候起,我便成了醫院的常客。而哥哥,從大學起便拚命打工賺錢,他的學費跟生活費還好,花在我身上的醫療費用才真正是天文數字。」她澀澀地,「為了我,他不得不放棄拿獎學金出國深造的機會,一畢業就拚命賺錢,白天上班,晚上還得兼差,那時候我真怕他身子撐不住,可他老笑著對我說沒問題,要我儘管放心——」說到這兒,趙婉兒呼吸一緊,終於落下淚來,「人們總是以為哥哥這幾年賺了很多錢,肯定是住洋房,開跑車,媒體也爭著採訪他這個黃金單身漢,可誰知道他的錢其實全花在我身上了——哥哥為我做的,真的太多太多了。」
而她竟還曾諷刺他從來不曾領受過經濟壓力!
悔恨,濃濃重重堆上於品甜心頭,壓迫得她幾乎無法順暢呼吸。
她真的太過分了,根本不瞭解真實狀況,就憑著自我揣測胡亂責備他——一一想起年輕的他是如何東奔西跑籌措妹妹的醫藥費,如何日夜工作拚命賺錢,她便忍不住滿腔憐惜與痛楚。
她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 ◎ ◎
她真的,真的太過分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求她,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她毫無理由的怒罵、痛打,一次又一次咬緊牙關,不讓委屈的眼淚落下,只為了心底,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希望。
他希望她,別像那個男人一樣拋棄他們,別像那麼無情的男人一樣,拋下孤苦無依的他們。
可她,卻依然絕情地走了,留下他,和什麼也不懂的妹妹。
妹妹,那小巧清秀的臉在冷冷的月光下顯得多麼可愛,多麼動人,她彎彎的眉,紅潤的唇,還有那對那麼清亮,那麼透澄的眼眸。
她怎麼捨得拋下這麼一個玲瓏剔透的孩子?怎麼捨得拋下……他?
冬夜,氣溫雖然凍寒冷徹,可她頭也不回的背影才真正讓他如墜冰窖。
她說,她想起有點事要辦,要他和妹妹在這裡等她。
他默默聽著,卻明白這只是她的托辭。
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永遠,永遠……
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他的喉頭,他想喊,想叫,想出聲喚回那正逐漸淡去的背影,想開口求她,求她別拋下他們,可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喉嚨,好痛,他的心,更痛。
瞪大眼,他看著那踽踽離去的背影,看著她逐漸在朦朧的視界裡黯淡、逝去。他看著,看著,強迫自己凝定原地,不喊,不追。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緩緩轉身,望向躺在嬰兒車裡,渾然不解世事的妹妹。
「只有我們兩個了,妹妹,從今以後,只有你跟我。」
他半跪在地,輕輕握住妹妹柔細的小手。
在這個冷絕無情的世界,他,只有妹妹了——
淚水,自他緊閉的眼睫滾落,緩緩地劃過頰畔,直抵
端俊的方唇。
◎ ◎ ◎
於品甜望著,心臟重重抽疼。
他在哭嗎?在夢裡,哭嗎?
跪下身子,她揚起手,不捨地順著濕潤的淚痕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