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大懂主子為何沒有懲罰這姑娘,還三天兩頭上這破茶館來。但他知道主子近日精神看起來很好,笑容也多了,覺得這是件好事。長年跟在十四爺的身邊,這主子素常冷著一張臉,少有表情,要看他笑一笑,還真是不容易。有時候連他都覺得生於皇室不見得是好事,看主子從沒開懷過就知道。
「巴大哥,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他……」蕭筱小指了指遠處那身影。「真的要我去王府說書?」
「嗯,主子剛剛是這麼交代。」巴格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要站在這邊,等他逛到高興?」蕭筱小不耐地說。「當王爺的真的很閒喔!」
巴格差點又笑了出來,那抹笑硬生生地咬住,教他黝黑的臉脹紅了。
攤位那端的樊仰極雖然低頭翻看著書畫,耳朵卻是拉長了在聽這邊的對話。他的耳力極好,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聽得到蕭筱小的抱怨。
不過當他發現那小丫頭居然跟巴格聊了起來時,不禁有點不爽。她的注意力該全擺在他身上,即使只是為了擔憂他砍她腦袋,也該如此。
他有意無意地翻弄著骨董攤的貨品,老闆口沫橫飛地介紹著那只瓷瓶的來歷,他卻一點也沒聽進去。
「多少錢?」樊仰極打斷對方的吹噓。
「五……五十兩。」骨董攤老闆開價。
「可我昨天聽你開給一位爺的價是五兩耶。」蕭筱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過來,一聽到骨董攤老闆開的價,馬上插嘴。
老闆的臉色一變。「這……你記錯了,老頭。這可是前朝的遺物,起碼有上百年了,怎麼可能只賣五兩?你肯定是記錯物品了。」
「是這樣嗎?我記得長得一模一樣啊,這兒都有朵牡丹,旁邊還有鳥,就連這鳥的模樣都一樣。莫非你家還有好多這種一模一樣的『骨董』?」蕭筱小馬上戳破老闆的牛皮。
老闆臉色脹紅。
樊仰極則是噙著一抹笑,看起來心情挺好。他其實不大介意那老闆信口開河地開出高價,他也是識貨人。讓他心情好的,是她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
「不……不可能。」那老闆支支吾吾,顯然是被蕭筱小給說對了。
樊仰極拿起一支簪子,又問他:「這個多少?」
那支簪子是玉做的,樣式挺雅致的。但這下老闆可不敢再冒充是骨董了,老老實實地說:「那個五兩銀子,已經是最便宜的價格了。」
樊仰極朝巴格點了下頭,巴格趕緊掏錢付款。然後樊仰極轉身就走,連東西也沒拿。
「等等,那個王……十四爺,別只付了錢,東西忘了呀!」蕭筱小抓起那支簪子追上。
樊仰極頭也不回地說:「收著吧!」
他忽然有買東西給她的衝動,買了那根簪子後,腦中竟然浮起她穿女裝的模樣。不知道她穿上女裝會不會如預期的那般嬌俏可愛?思緒雖然在腦海中奔騰,但他的臉色依然平靜如常,邁開大步而去。
「收著?給我的?」蕭筱小皺皺眉,覺得上次收了他銀子導致他天天上茶館監視,這次收了簪子會怎樣呢?
她可不可以不要啊?
第三章
蕭筱小手裡握著那根簪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樊仰極身後,像個小隨從般,安安靜靜的,不敢作怪。
一路上,只見樊仰極不時地停下來東逛逛、西晃晃。她偷偷噘起嘴,卻也不敢吭聲,就怕惹得這位十四爺不爽,乾脆順路把她送去衙門了。雖然她這兩天沒再說平郡王的故事,但樊仰極權大勢大,隨時想把她扔進牢裡都不是難事。
在大街上晃了快一個時辰後,樊仰極終於甘願回王府了。
再一次踏進王府的蕭筱小,這回可是清醒的,因此忍不住東張西望,幾次差點跟丟了。
跟著這一對主僕東拐西彎的,最後終於進了一個偏廳。樊仰極才坐下,巴格便趕緊招呼僕人送上熱茶。
蕭筱小手裡捧著那根簪子,手腳無處放地斂袖立於一旁。
「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樊仰極喝了一口茶,從杯緣看了她一眼。
「呃?」她反應不過來。「這……是王爺的簪子。」她趕緊抽出手裡的簪子。
「你變笨了嗎?剛就說給你了,還捧著做什麼?」他不耐地瞪她一眼。「好了,開始吧!說個你覺得最精采的故事來聽聽。」
「王爺當真要聽我說書?可是……剛剛在那個茶館……」不是聽很多了嗎?幹嘛還把她抓來這兒說書呢?蕭筱小困惑地望著他。
「剛剛是去觀察觀察,但我瞧你客人少得可憐,所以想聽聽你認真說的段子是不是真的那麼不吸引人。」他淡淡地說。
其實他是喜歡聽她說話。她的聲音極有層次,在說書時因著角色的轉換也總能變化得很細緻,更重要的是,她那吱吱喳喳的說話聲總能讓屋子裡熱鬧起來,所以這幾日他都到茶館去了,一來是故意給她施壓,二來是真的喜歡聽她的聲音。
這屋子冰涼涼的,如果成天都能聽到她說著話,感覺應該會大不相同吧?
「可是……可是……」她實在想回家幫阿爹煎藥,可是眼前這人還是她的大債主,她也不能得罪。「可是小的家中有事,必須要趕回去。那個……改天好不?」
樊仰極沒作反應,但是臉色冷了幾分。她究竟明不明白,他是極少會主動邀人來府裡的。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蕭筱小也不是笨蛋,懂得看人臉色的她趕緊站到他的前面去,抽出折扇跟醒木,開始說起書來。他這人變臉也未免變得太快了!
「……只見春色風光明媚,垂柳絲絲,師徒三人行到一處,卻見一山擋路。唐僧道:『前有一山,恐有虎狼阻擋。』但是他這猴徒弟卻一點兒也不擔憂,拍拍胸脯說道:『掃除心上垢,洗淨耳邊塵。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師父,有我老孫在,包你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