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喝?」
「嗯,我很少喝,尤其工作時間。」他捧著溫熱的馬克杯,一面品啜,一面在自己辦公椅落坐。
「好習慣。」李天祿讚賞他,「柴老有你這個得力助手,真是如虎添翼了。」
「哪裡。」他放下馬克杯,長腿一伸,忽地碰觸到某種物體。
他神經一繃。這感覺……該不會是——不祥的預感漫上心頭。
「……老弟,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連忙繼續微笑,「我拿點東西。」藉著打開抽屜的動作,他低頭,迅速觀察辦公桌底下。
果然是那個喝醉的女人!她還在他辦公室,只是換了個地方酣眠而已。
唇角的笑意開始變得勉強,他繃著肌肉,取出一封密閉的文件袋擱上辦公桌,「就是這份文件,李總,柴老請你幫忙。」
「沒問題。」說著,李天祿就要起身過來取。
「別……你坐著,我拿給你就行了。」錢家聲連忙阻止他,站直身軀,主動將文件袋送到他面前,「你坐著,慢慢看吧。」
「那也好。」李天祿接過文件袋,打開封口,取出裡面的文件。
趁著他專心閱讀文件的時候,錢家聲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辦公桌,才剛準備落坐,一陣模糊的呻吟聲便響起。
「嗯——」
「什麼聲音?」李天祿茫然抬頭。
「沒……沒什麼,我伸懶腰。」錢家聲匆忙解釋,一面做了個誇張的伸展動作。
「怎麼?累啦?」
「是啊。」他勉力微笑,「今天公司又是裁員又是抗議的,這麼多事情下來,搞得我精神也有點不濟了。」
「嗯——」又是一陣呻吟。
他只得又做一次伸展運動,一面做,一面暗自咒罵桌子底下不知好歹的女人。
該死!等她醒來他非掐死她不可!
「……原來翔鷹今天宣佈裁員啊。怪不得我今天一進這楝大樓,就覺得氣氛怪怪的。」李天祿笑,跟著站起身,「這樣吧,我還是把文件帶回去看好了,有什麼問題我會打電話給玉明的。」
〔那好吧。不好意思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怎麼會麻煩?」李天祿若有深意地眨眨眼,「這份文件,當然是愈少人碰過愈好了。」
「說得沒錯。」錢家聲隨口漫應,無心與他再多囉唆,「那李總慢走,我就不送了。」
「再見。」
送走貴客後,錢家聲關上門,總算鬆了一口氣。而胸膛一旦去了緊窒感,狂熱怒火便熊熊燃起。
「喂!你給我起來!」他命令著,一面粗魯地將蜷縮在辦公桌底下的女人拉出來,「你這女人,可整死我了!」
他用手拍她的臉頰,好一會兒,她終於有了反應,睜開惺忪睡眼,「我在哪兒?」
「你在我辦公室,小姐。」他一字一句地說,「在我的『私人』辦公室!」
「哦。」
「現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哦。」她還是這麼一句,顯然神智不清。
他逐漸失去耐性,「女人,我警告你……」
節奏明快的手機鈴聲截去了他威脅的言語,他咬牙,揚手摸索著辦公桌上顏色鮮艷的Ericsson,「喂。」
「家聲,是我。」
「玉婷。」認出嬌柔的女性嗓音正是他最近被迫交往的對象時,錢家聲眉頭一緊,「我現在很忙,等會兒再CALL你……」
「我想見你!」她趕在他掛斷前喊道。
「我知道,明天晚上……」
「我今天晚上就想見你。我有話告訴你。」
「不行,玉婷,我晚上有事。」
「什麼事?」
「我——」他一頓。
總不能告訴她他跟美麗的總裁秘書有約吧?
他暗暗歎一口氣,「總之,我今天晚上沒空,不過你放心,明天一定留給你好嗎?
我帶你去天母那家餐廳吃飯,你不是一直想再去一次嗎?」
「可是人家……」
「誰打來的電話?」躺在地上的女人忽然揚起頭問道。
沙啞的嗓音清楚地透過話筒傳到另一個女人的耳朵,「家聲,你旁邊有女人?」
饒了他吧。
錢家聲無奈地翻翻白眼,「沒有。怎麼可能?」
「騙人!我明明聽見女人的聲音。」
「你聽錯了……」
「今天晚上九點,我在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來。」落下哀怨宣稱後,劉玉婷迅速掛斷電話。
錢家聲瞪著閃亮的手機螢幕,好一會兒,眸光一轉,狠狠落定正靜靜望著他的女人。
「女朋友的電話?」她望著他,清澄的眼眸無辜。
「不干你的事。」
她淺淺地笑,雙手攀住他的肩膀藉此撐起身軀,然後,重新躺落沙發。
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再度掩落羽睫。
「你給我醒來!」他忿忿命令。
沒有回應。
該死!他究竟該怎麼弄走她?
想著,他握拳用力一拍桌面,跟著,拉開玻璃窗。
眸光在窗外的世界與女人身上來去,他咬牙思索著,親手將她抱起狠狠擲向窗外會是怎樣一番美妙的滋味。
可不及兩秒,他立刻明白這一切只是自我安慰。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拋落高樓。
他握緊雙拳,凝聚全身力量召喚殘餘的自制。
正當他努力克制自己時,沙發上的女子忽然有了動靜,她坐直身子,眨著漂亮的眼眸,「現在幾點了?」
「……三點半。」
「三點半?」她微微顰眉,似乎正極力理解這時間代表的意義。
「你終於醒了嗎?」他忍不住抱著一絲希望。
她偏頭,笑容好可愛好可愛,「醒了。」
他呼吸一窒,「……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該死的為什麼在這裡了吧?」
「不能。」
「什麼?」
「我要走了。」她嬌聲宣稱,跟著,站起身,整理衣衫。
他愣愣看著她的動作,愣愣看著她整束好深藍色真絲襯衫,拂了拂白色A字裙,跟著右手一揚,纖纖指尖梳了梳凌亂的短髮。
整理儀容完畢後,她舉起右手對他行了個童軍禮,黑眸瑩瑩,點亮某種類似惡作劇的神采。
然後,她打開門,離開他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