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現在卻說想與她一起過生活,因為他中了毒,擔心自己沒有多少日子可活,所以想與她度過最後的日子,她不明白。
為什麼是她呢?
只因為兩人小時候曾相處過一段時日嗎?
但那不過一月有餘,後來他便進了明霞山莊,那兒除了師兄師弟外,還有師姊師妹,那些人跟他相處得更久,為什麼他卻想要與她一起過日子呢?
當然,進了山莊後,他們並沒有失去聯繫,偶爾他會出山莊看看她跟娘,一個月一次,有時兩個月一次,次數並不多。
來時,他總會帶銅錢給她,要她幫他存起來,有一回他買了一隻銅雕蟾蜍給她,蟾蜍的嘴上還咬了一枚錢幣,那是他送給她當作八歲的生辰禮。
之後每一年他都會送她一隻蟾蜍,有木雕的、陶瓷的、玉刻的、石雕的……直到他出去闖蕩江湖……
察覺自己被回憶拉著走,她深吸一口氣,不願再想下去。
「先找我爹吧,我心裡有太多疑問,你中毒的事加上我爹走火入魔,我一時間……」她歎氣。「沒辦法想那麼多事。」她承認她是縮頭烏龜,但她現在實在無力處理兩人之間的事。
「我明白。」他理解地說。
白玉銀再次喟歎,如果他沒中毒,她一定直接拒絕他的提議,連想都不用想,但現在狀況不同,如果找不到解藥,他恐怕熬不過兩年……
沒來由的恐慌一下攫住她,她搖頭想將這感覺甩掉,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
「先放我下來吧!」
他放下她,明白她心裡煩躁,也不再逼她,指著前頭的山路說道:「咱們由那兒下山谷。」
「下山谷?」
「你爹應該會回去。」他往前走。「我們到下面等他。」
見通往山谷的路有些陡峭,白玉銀有些遲疑。
瞧出她的懼意,他說道:「還是我背你吧!到了下頭我再放你下來。」
直覺地她想拒絕,但轉念一想,算了,反正這一路讓他又背又抱的,也不差這一次了。
畢竟萬一逞強受傷了,到時還不是得他背,既然這樣,就彆扭扭捏捏了。
「那就麻煩霍大俠了。」
聽見她仍叫他霍大俠,他沒吭聲,但眸子沉了下來,他轉過身將她背上,敏捷而快速地往下跳躍。
墜落讓她驚呼一聲,雙臂勒緊他的脖子,谷底的風吹起兩人的發與衣裳,翠綠的樹、山谷湍急的溪流,風中隱隱的花香,讓她隱藏在心底一隅的記憶翻飛而出。
她詫異地睜大眼,忽然領略到她以前來過這裡。
第五章
轟隆隆的水聲蓋過了外頭一切的聲音,瀑布內別有洞天,沁涼的水氣與霉味讓她困惑地蹙著眉頭。
「這裡……」白玉銀看著洞內的一切,極力思索著。
「怎麼?」他揚起眉宇。
「這裡我好像來過。」她撫摸冰涼的石壁。
「你來過?」
她點頭,蹙眉回想。「很小的時候,五、六歲的樣子,爹帶我進來過這裡。」
「他跟你說了什麼?或是給你看過什麼東西?」他追問。
「他跟我說這是他跟娘認識的地方。」她反問:「爹該給我看什麼東西,武功秘笈嗎?」她沒忘了青嵩派在樹林裡與他的對話。
「不,我想他不會給你看那種東西。」他淺淺一笑。
「那他該給我看什麼?」她又問。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她狐疑地望向他。「我爹真的有武功秘笈?」
「我不知道。」他又補充一句。「江湖是這樣傳言的。」
她搖搖頭。「我從來沒聽我爹說過,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爹為什麼會走火入魔,然後又扯出武功秘笈、青嵩派……」
「你爹走火入魔的事我所知也不多,我只就我知道的告訴你。」
她點點頭。
「三年多前聽說你父親練功走火入魔後,我就開始托人尋找他的下落,謠傳他是因為練功不得法,岔了氣以致心神俱亂,武功秘笈也是在這時傳出來的,但這件事只有各種不同版本的耳語謠言,沒有人能證實你爹是因為修練失傳的神功而導致心神散亂,因為至今沒人見過秘笈。而我在找到你爹後,為了杜絕麻煩便放出風聲說他已經過世了。」
她盯著他,原來謠傳父親已死的始作俑者是他。
她別有深意的眼神,讓他心口一緊。「我想過你聽見這傳言一定不好受,但這樣才能避免那成天妄想著秘笈的人不停來騷擾你爹……」
「我知道,我沒怪你的意思。」她垂下眼,盯著腳邊的石頭。「後來你就找了龐項來照顧我爹嗎?」
「嗯。」這中間的細節他不想多談。「那時我沒辦法帶他回來,他神智紊亂,瘋瘋癲癲的,一會兒打人一會兒打自己,你沒法照顧他的。」
想著父親方才瘋癲的模樣,白玉銀一言不發。
「比起之前,他現在已經好多了,再經過一些日子的調養,神智應能清醒大半,聽龐項說這幾個月他清醒過來的次數比先前高出甚多。」
她歎口氣,問道:「這三年他都在這兒嗎?」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道:「不是,前兩年為了讓他專心養病,不讓人打擾,我將他安置在東北長白山。」
「長白山?」她訝異地看著他。「聽說那兒很冷。」
他點頭。「那裡冷又少有人煙,加上出產一些珍貴的藥草,在那兒養病比較適合。」
「天冷我爹也不會喜歡跑出去的。」她勾起嘴角。「雖然他嘴上不承認,可我知道他最討厭冬天。」
他頷首。「這也是原因之一。」
「今年他狀況穩定了些,所以你才帶他回來的嗎?」她問。
他再次點頭。「只是沒想到才回來三個月,已經有風聲傳出去了。」
她陷入沉默,雙眼盯著自己的鞋兒,過了一會兒才道:「謝謝你照顧我爹。」
「你不需要覺得虧欠了我什麼,你爹照顧過我,我只是在還恩情。」
他的話讓她抬起頭,有些模糊的想法閃過她的腦海,但在她來得及捕捉前就已經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