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晨玥聽了,只是點點頭,沒說什麼。
「要順路去吃個飯嗎?」
他關上後座的門,看了看表上的時間一眼。「快中午了,還是你已經吃過?」
「還沒。」她搖搖頭。
「想吃些什麼?」
「都可以。」她是真的沒有意見。
反正,她不能吃的、她喜歡吃的、她討厭吃的,他都一清二楚。
相繼上了車之後,黃聖昂並沒有急著發動引擎,而是目視前方,一副在猶豫什麼的模樣。
他的神情令藍晨玥感到忐忑。
「不然,我知道有一家不錯的台菜──」她啟口提議。
「不是的。」
黃聖昂冷不防地打斷了她的話,轉過頭來看著她。
「那……」她微怔,情緒緊繃了些。
沉默了幾秒之後,黃聖昂才伸手在口袋裡摸出什麼,遞到了她眼前。
──那是她留在床頭櫃上的戒指。
藍晨玥只是愣在那兒,久久無法反應。
「我當你是忘了帶走。」他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她依然呆若木雞,回不了神。
「收下吧。」
他輕啟雙唇,低聲道:「如果你堅持要還我的話,那就是逼我把自己的戒指也還給你。」
藍晨玥這才緩緩伸出手接過那枚戒指,卻擠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她心裡泛起一股無法壓抑的激動,正如同她第一次看見這枚戒指時的心情一樣。
不同的是,當初的她只是一心一意期待著未來;而現在,她卻在期待裡多加了一些畏懼。
──畏懼自己會再度落入那種彼此互相傷害的循環裡。
「那個男人呢?」
黃聖昂忽然啟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哪個男人?」她略皺眉心,不明白。
黃聖昂抿抿唇,才道:
「那個在酒吧門口把你接走的男人……」他別過頭,視線望向前方。「我來接你,他不會說什麼?」
她微怔,隨即意會過來。
「哦,你說那個人……」
原來他看見了。
「他只是我的同事而已,哪會說什麼。」她笑了一笑,笑得極不自然。
既然他都看見了,為什麼不願有所行動?
「不會就好。」
黃聖昂沒再多說,只是伸手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駛出了停車場。
***
從洗手間出來之後,她發現黃聖昂雙目緊閉,坐在那張公園椅上,一動也不動的。
她不確定他是在閉目養神,還是不小心睡著了。
藍晨玥走向他,躡手躡腳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看得出神,看得傾心。
她這才想到,也許他下班之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未合眼。
思及至此,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撥他額前的髮絲。
──有好一段時間了。
有好一段時間,當她在晨間醒來,看著他熟睡的臉龐時,內心浮現的不是幸福感,而是滿懷的埋怨。
埋怨為什麼她總是得看著他熟睡,然後出門去上班;等到她下班的時候,能看見的卻只剩那空無一人的家。
久而久之,她已經忘了此時此刻的感受,那種心疼對方疲倦、卻又想輕輕吻醒對方的酸甜。
連她都忘了自己開懷大笑的模樣。
正因為連她都忘了自己的甜美,正因為她不願意變成那杯又酸又苦的冷咖啡,所以,她只希望當自己離開的時候,在他心中依然是杯能夠溫暖他的熱可可,那也就足夠了。
忽然,黃聖昂緩緩睜開雙眼。
──他看見她正凝視著自己。
那樣的眼神是如此令他懷念。他微笑,笑容裡五味雜陳。
「抱歉,我睡著了。」
「沒關係,你應該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還沒睡吧?」她抿抿唇,別過頭,正了正自己的坐姿,與他並肩。
「反正不差那幾個小時。」他聳聳肩,不以為意。
「啊,對了。」
藍晨玥像是想起了什麼,彎下腰,從腳邊的提袋裡翻找著。「我從美國帶了禮物回來給你。」
「真的?」他意外,笑了開來。
「喏。」
她拿出一隻紙盒,打開,是一條領帶。
在她取出領帶遞上前時,黃聖昂卻不禁大笑了出聲。
──那是一條印著「JERK」四個字母的領帶。
「還真是謝謝你啊。」他接過手,哭笑不得。「你這是在懲罰我嗎?還是趁機表達你的不滿──」
他話未說完,藍晨玥忽然拿走他手中的領帶,繞上他的頸,動手為他繫上。
這令他錯愕。
「還有另外一種是印著『IDIOT』。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下次飛美國的時候再幫你帶回來。」
「不用了,真的。」他苦笑了一笑。
見她神情專注地為他系領帶,他多麼想傾前去吻她那對唇瓣。
但他壓抑了下來。
他想,他一定是很愛她,愛的程度遠超乎自己的想像。否則,只是這樣和她閒話家常,為何就足以令他感到心碎,而那是一種不得不逼自己去忽略的佔有慾望,既使已經灼傷了自己,卻仍然必須視若無睹,故作瀟灑。
「為什麼你會放棄花式調酒?」
藍晨玥冷不防問出口。
她的問題讓黃聖昂愣了幾秒,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聽說你本來在那一行的表現很傑出,不是嗎?」她又問了一次。
黃聖昂靜了一靜,才道:
「是諾倫告訴你的?」
她只是聳聳肩,沒有回答。
「那傢伙……」
他輕歎了一口氣,別過頭,望向遠處。「一開始我的確是走花式路線,並不是現在你所看到的這樣。」
「而且表現得比誰都出色。」她為他接了話。
黃聖昂瞥了她一眼,露出淺淺的微笑。
「其實,是雙人花式。」他低聲道出。
這答案讓藍晨玥有些意外,卻不是那麼震驚。
「當初我和另一個交情非常好的人一起學花式調酒,也把雙人花式搞得有聲有色,在那時候的圈子裡名氣算是不小。」
藍晨玥靜靜的,沒急著追問。
而他則是低下頭,陷入沉默。
「那個人叫小昌,我十五歲就認識他了。」好不容易,他再次啟口。「我們在夜店一起闖蕩了不少年,一直到他二十一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