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底為什麼你會和那個吳先生分手?」這個問題,李紹玲一直沒有聽她提起過。
這句話形同一記正拳打在藍晨玥的傷口上。
「沒什麼大不了的原因。」她隨便敷衍了對方。
事實上,她從來沒告訴過身邊的人有關她離過婚的事。
「離婚」這樣的字眼只會出現在她的人事資料上,而這樣的字眼,並不會有人想把它拿來當作自我介紹時的台詞。
「透露一下又不會死。」李紹玲故作不耐煩的模樣。「我都忍這麼久不過問,就是要你自己告訴我欸。」
「就真的沒什麼好提的呀。」她苦笑,不想多做解釋。
她要如何才能說出:因為對方不滿意我離過婚?
「是不是吳先生在外面偷吃野食被你抓到?」李紹玲開始胡亂揣測。「還是因為吳先生太大男人主義?」
「都不是。你別瞎猜。」
她給了對方一記白眼,表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嘖!幹嘛故意搞神秘。」李紹玲別過頭去,笑了一笑,總算放棄追問。
「因為你太愛八卦。」
然而藍晨玥心裡卻不自覺地感到沉重。
她該背負著這個「秘密」多久?
雖然她自認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至少不該是第一次約會就拿出來討論的事,但身邊的人似乎不這麼想。
是否哪一天,等到她接受了徐志嶺的心意,然後兩人漸漸穩定下來之後,她會因為有了這個記錄而再一次全盤歸零?
她無法確定,更無力去判斷。
她已經沒有所謂的「自信」了。
第三章
舊金山國際機場。
林時碩下了飛機,並不急著出海關,倒是先拿出行動電話開機,快速找到了一組號碼就立即撥出。
他的腳掌急急地打著拍子,內心則是在催促著彼端的人快接電話。
好不容易──
「喂?」
另一端有了回應。
「我遇到了!」林時碩開口就是這麼無厘頭的一句。
「啊?」
黃聖昂站在吧檯內,一手還拿著剛盛滿冰塊的雪克杯。「你在說什麼?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在舊金山……」林時碩手拿著行動電話,卻仍然左顧右盼的。「不過我在哪裡不重要,你猜我遇到誰了?」
「我管你遇到誰。」黃聖昂忍不住笑出聲音。「你到底是打來幹什麼的?你不是出差去談生意嗎?」
「你一定不相信,剛才我在飛機上遇到晨玥。」他沒耐性繼續賣關子,直接這麼說出:「她現在已經變成空服員了。」
黃聖昂先是一愣,才冷冷地道:
「喔。然後呢?」
這反應令林時碩有些不解。
「……就這樣?」他皺起眉頭,不明白是自己的感知出了問題,還是對方的腦袋撞壞了。「就只是『喔』一聲?你不是找她找得要死要活嗎?」
黃聖昂先是靜了靜,不自覺地低下頭。
「其實前幾天我就在台北見過她了。」他將那令人感到刺冷的雪克杯擺在一旁,以手勢暗示,要身旁的石諾倫接手。
「啥……」
林時碩吃了一驚,也大感不悅。「你前幾天就遇到她了?怎麼從來都沒告訴過我?」
「有什麼好說的?」黃聖昂笑了一笑。「都那麼久沒聯絡了,她應該不是單身了,就沒有特別提起。」
「你真是……」
林時碩抬起頭,霎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男人。「好歹你也高興一下,不然我真的很難相信你之前苦苦找她的樣子。」
「都過去的事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以為對方見不到自己的神情,然而他臉上的每一吋變化都被石諾倫看進眼裡。
「不過,還是要感謝你丟下公事,特地打越洋電話回來告訴我。」他立刻撐起笑容調侃對方:「她轉空勤的事我還真的沒聽說過。」
「算了算了。」
林時碩歎了一息,不想多談。「反正老婆是你的,我管不了。」
「先這樣子吧。你應該還有很多事要準備,我這邊客人也不少。」
簡單的叮嚀與道別,兩人先後掛斷訊號。
黃聖昂卻在收線之後恍了神。
原來,她從地勤轉到空勤去了,怪不得他找遍所有機場大廳的櫃檯就是找不到她的身影。
她就這麼不想再見到他嗎?情願在世界各地下停地來回奔走,也不願停留在地面上多等他一天。
「怎麼?時碩打來的?」
石諾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哦,」他回過神來,看向對方,順手將行動電話擺收回口袋裡。「他打來跟我說他在飛機上遇到晨玥。」
彷彿是可以想像林時碩那又驚又喜的模樣,石諾倫忍不住笑了一笑。「是嗎……她轉成空勤了?」
「看樣子是。」
「難道你都不會積極想要知道更多?」他皺眉,睇著黃聖昂。
「你是指哪一方面?」
「各方面。」
「沒什麼好追求的了。」黃聖昂嗤笑出聲,聳聳肩。「我的力氣在那一年都已經用光了,還要我積極什麼?」
石諾倫只是靜靜的看看對方,沒急著說話。
──真要是如此,你就不會為了她而「破戒」了。
他差點就這麼脫口而出,但他忍了下來。
「隨便你,反正老婆是你的。」
再度從他嘴裡聽到一模一樣的話,黃聖昂愣了幾秒。
「怪了,明明都離婚了這麼久,你們幾個怎麼還是硬把人家稱作是我老婆?我是無所謂,但她聽見了又會作何感想?」
沒有具體的原因,但這樣的稱謂卻令他有些不悅。
「我想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看待你們吧。」石諾倫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道:「就差在會不會說出口而已。」
黃聖昂沒有接話的打算。
「你們兩個在朋友眼裡還是存在著那樣的關係,」
石諾倫彎腰鑽出吧檯,拿起才剛調好的兩杯酒。「只有你們自己還在努力裝朋友。」
說完,他轉身走向客人。
而他撂下的話,卻有意無意地刺痛了黃聖昂的某一處神經。
無來由的,他想起了藍晨玥身上的氣息。
他們曾經是如此親密,在朋友眼中他們幾乎是一體的。然而這樣的親密感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流逝,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