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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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修身養性?躺在那裡,她幾乎一絲不掛,有個陌生的男人握住她從未被人碰觸過的腳,然後還那樣理所當然地要她修身養性?!

  人惱怒到極點的時候往往不會生氣,只會因那荒謬至極的情景而笑,所以她笑了,眼角甚至還泌出淚珠。

  「乖,多笑一點,日子會好過得多。」

  完全不明白延壽心境的辛無歡這麼說,連他自己也意外他會說出這種話。過去即便遇到小人兒前來求診,他也不說這哄人的軟語。

  「該修身養性的不是本宮吧?而是你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再不修身養性,我怕大夫那一身血腥會鬧得連地獄也不肯收容。」

  「哼,誰敢收我?生死簿由著我寫的,連牛頭馬面也懼我三分。」

  「狂妄。」

  「我?狂妄?前兩天來拘你的牛頭馬面此刻還正灰頭上臉、不知該如何回去交差哪。」

  聽著他這狂傲又好笑的言語,延壽完全不知如何反應,但他臉上蒙著黑布,所以她可以在臉上泛起微笑。

  他的動作是那樣溫柔,卻又不帶半點曖昧;那充滿關懷的揉捏,簡直要教人心醉!

  有種溫柔的情感在四肢百骸悄悄穿流,那感覺暖暖的,像乘了一雙翅膀往上飛;她還想與他鬥嘴,那讓她自覺像個活人,但她的眼皮卻已經沉重得再也睜不開。

  ***

  凌晨,凝宮內一片寂靜,宮外天空還灰濛濛的,最後的星辰還使勁地眨著眼,然而這時候所有的人都累了、倦極了。

  只有她還醒著,就如同往日一般,日日在三更天醒來,便再也睡不著。

  辛無歡歪在軟帳旁睡著,俊朗的臉平靜有如嬰孩;想到不久前他徒手為她揉背捏腳的景象,緋紅的顏色立刻飛上她雙頰。

  眨眨眼睛,她把滿腦子胡思亂想逐出心房,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空在這裡少女懷春。

  身體的疼痛略減,她側耳傾聽週遭的聲音,確定萬籟俱寂後,她躡手躡足地移動身子,細瘦的腳輕輕地挪到冰冷的地板上,她先是瑟縮一下,隨即深吸一口氣,慢慢站起來。

  雙腿幾乎完全不聽使喚。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下床行走了,單是裸足接觸冰冷的石板地已經讓她痛得幾乎流下淚來。

  但她還是站起來了,顫巍巍得彷彿稚兒學步,臉上卻沒有半點欣喜,只有因劇烈疼痛而慘白扭曲的臉。

  每一步都是考驗,猶如踩在火炭上似的艱難;每一步都想放棄,但也每一步都是希望。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站起來走路的一天,她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得躺在床上──或者棺材裡。

  然而她高興得太早了,走不到幾步路,她的雙腿已經顫抖得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她跌坐在地上。用拳頭緊緊堵住自己的嘴,不敢讓痛楚的呼叫聲逸出,她喘息著努力,即便不能走,她也還能爬。

  即便是用爬的,她也要爬到嬴之華跟前好好問個清楚。

  她一定要知道,那些過去的歲月難道都不存在?那些親切的笑語、溫柔的呵護,難道是一場虛無的夢?

  如果有愛……如果過去她所知道的愛情真的存在,那麼她一定要問個清楚。難道那些感情真的抵擋不住對權力以及復仇的慾望嗎?

  她知道自己很傻,居然在這種關頭還想去問個明白;然而她無法阻止自己。她不相信世上真的有如此鐵石心腸的人,更不相信嬴之華會是那個人。

  她一步一少地爬,速度極慢,對她來說那和登天一樣困難;然而對其他人來說,她爬的速度大約只比蝸牛快那麼一點點。

  這樣爬,要爬到幾時才能到目的地?

  支著顎,他冷眼望著那一步一步爬向宮外的少女,尋思著該不該出手幫忙,或者說該怎麼幫忙。

  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前蹲下來,那雙閃著粲然精光的眸子在昏暗中端詳著延壽那張慘然無血色的臉。

  「這很任性。如果那女人真要殺你,你這樣爬去,等於是羊入虎口──更甚者,爬到半路便一命嗚呼,對方連刀子也不用動用,你自己便死了也說不定。」

  「我……知道。」無力撥開擋在眼前的人,延壽喘著,慢慢挪開身子。

  「她這樣待你,你還覺得她是好人,還有轉圜餘地?」

  「我不是笨蛋。」延壽驀然抬起臉,顫抖著唇拚命忍住淚,她不能在這人面前示弱!

  這人懂什麼?!他才來這裡幾天?!竟這樣蔑視她過去擁有過的一切。「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她真的要殺我。荷新是她的心腹,荷新與我無怨無仇,怎麼會突然帶人來殺我?但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對她來說我們算什麼?是墊腳石還是絆腳石?她有沒有……是否曾經有那麼一點點愛過我們?也許……也許之華姊只是一時利慾薰心,她太想復國,也許……」說不下去,她只能垂首咬牙。「我是很任性,但我……一定要知道。」

  「知道了又怎麼樣?如果她流著淚告訴你,她是不得已的,她很愛很愛你,但是你還是非死不可,那又怎麼樣呢?你就肯乖乖的死了嗎?」

  抬起臉,愕然望著辛無歡,那雙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像是嘲笑,又像是同情。

  「我可以幫你,如果你非去不可。」辛無歡幾不可聞地歎息,從懷裡掏出小木盒,盒子裡裝著的正是東方冶所帶來的奇異小花。

  「這……」不是給東方冶吃下去了嗎?

  「他只不過吃了兩朵橙花,死不了的。」知道她的疑問,辛無歡冷笑答道:「這叫『侏儒曼陀羅』,那笨蛋說是什麼雪蓮,哼,八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東西的真正名字吧。」

  思索著該如何解釋,他垂下眼眉。「人一生的命數都有天定,你可以把身體想成是柴薪用命火來燒,柴薪用完了,命火自然也就熄滅了;但有的時候柴薪還沒有用完,命火還是熄了,這時候就可以用這個。你可以說這是用來火上加油的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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