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輩同情地望著他,同情中又帶著點敬佩。能把那位剋死三百位青年才俊的小姐誇成這般,絕非一般人的能耐。
「你成親的日子就要到了,說到這個……」坐擁八妾、以花間聖手自喻的公子哥兒笑道:「你那方面行不行啊?要是滿足不了妻子,可要給人笑話了。」
「這倒要多謝你,讓我長了不少見識。」如此笑著的常樂公子,事實上,在本地青樓有志一同的排拒下,至今還沒有「見過世面」。
青樓這見錢眼開的處所,居然不接這位顯赫的貴客,一時倒也成了一大趣談。
聽說霸王最疼女兒,從不肯讓她受一點委屈,為了不惹怒嬌貴的千金小姐,老鴇們組成堅定的聯合陣線。
於是,在友儕們紛紛留戀花叢,甚至因此與家裡鬧出不少閒氣之際,常樂公子卻是清清靜靜地一身,上街不時接受街坊善意的招呼、異性保持距離的愛慕注視、長輩們偶爾兩句的殷切期許。
城中十萬居民,沒有人不認識他。
風雲人物,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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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天,兒子就要去霸王那邊了……」
常樂公子十八歲生日當夜,其母歎息聲中有著男大不中留的感慨與寂寞。
霸王不可能讓女兒遠嫁它鄉,誰聽過堂堂王者之女還得嫁雞隨雞的?當然是常樂公子「嫁」進比海還要深的大理城,住進霸王萬金打造的豪華府邸。
聽母親如此感慨,懷著濃濃離愁的常樂公子不禁心生安慰,天下父母心,總是為兒女好……
可常樂公子那位與南霸天頗為交好的父親,竟放下手頭之筆,重重一歎:「真是糟糕透頂啊!」
「總算你也捨不得兒子了?」吳母睨著丈夫。
「看看這個。」吳父把桌上的紙推到吳母面前。
吳母一看,也歎:「確實糟糕透頂!」
常樂公子起了好奇心,湊去一瞧。
只見白紙黑字的四個字,兩兩並排。
左邊的是「無雙」,他未婚妻的芳名。
右邊的則是他那早已被人遺忘的大名。
常樂公子看了一陣,也沒看出個端倪。
「這又怎麼了?」他忍不住問。
「瞧瞧你的名字,跟人家排在一起,活像龜孫子似的。」吳父浩歎,彷彿當初為兒子取名的是別人。
「現在還來得及,換個配得起人家的好名字吧!」吳母進言。
常樂公子聽得直瞪眼,雖然連名帶姓地喊起來,的確有「烏龜」之嫌,可他對這個跟著自己十八年的名字多少已有了感情。
「爹、娘,孩兒對跟了自己十八年的姓名……」正想發表一下意見,卻見四道由感歎轉為銳利的目光整齊劃一地投了過來。
「讓人聽到霸王的女婿叫烏龜,可是會大大削了南霸天的顏面!」
吳父慷慨激昂,將為子命錯名之過推得乾乾淨淨。
虎鬚一捻,吳父續道:「我吳某人生平有兩件得意之事,一件是二十年前得與霸王結為好友,另一件便是與霸王成為親家二,這等削弱霸王顏面之事,我說什麼也做不出來!」
「是啊,要是我那賢媳發現丈夫有這等賤名,不知會有多失望。」吳母自然是與丈夫同一陣線。
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人物,超凡入聖的耐性絕對是必需品,所以常樂公子只是溫和地提醒激動的雙親他們顯然忽略的事實:
「孩兒是吳桂,不是烏龜。」
吳父聽若罔聞,逕自與妻子交換意見:
「無雙、無雙,多麼獨一無二呀!要咱們兒子配得上人家,也得換一個世間少見的好名字才成。」
「我也這麼想,你說該取什麼名?」吳母唱和道。
至此,被雙親完全忽略的常樂公子,只能掛著長年訓練出的謙和微笑,以一貫的自在雍容捧起茶杯淺啜一口。
這一口象徵著無上涵養與無限容忍的參茶,卻在下一刻很不雅觀地從那張從未吐過髒話的嘴裡噴了出來。
「我說就改成英雄吧!」吳父信心滿滿地說道:「能配得上我那天下無雙的美媳婦的,也只有地上少有的真英雄了!」
「真是好名啊!好記又好聽。」吳母對丈夫的想法大表贊同,同時對兒子皺眉道:「英雄,你怎麼做出這麼沒教養的舉動?」
此時常樂公子已恢復鎮定之色,以手巾擦拭嘴角之際,歉然一笑:「抱歉,聽到爹給我取的新名字,孩兒一時高興得忘了形。」
「你也喜歡這個新名字!好,那就這樣決定了!」
吳桂回以微笑,帶著淡淡地無奈。
過了幾天,迎娶的日子到了。
說是迎娶,吳桂卻是實實在在地去入贅,帶著湊成吉數的六十六車「嫁妝」,沿途展示吳家富甲天下的財力。
幸好二老沒有要他進花轎……
踏出家門時,吳桂不免捏了把冷汗。
吳母沒有在他出門時在門口潑水,倒是撒了不少眼淚。
「你這一去,就不再是我吳家的人了,到了那邊可要遵守人家的規矩,好好侍奉霸王,對妻子也要加意照拂,不可怠慢。」吳母這一迭聲的交代,讓吳桂一時有種錯生成女兒身的錯覺。
「我們是做生意的,不比那邊刀光劍影,進了人家家門要入境隨俗,凡事千萬小心。」吳父也握著他的手諄諄叮囑,彷彿永無再會之日。
這樣的場面,與尋常男子娶媳的風景似乎有著不小的差距,可吳桂那超凡入聖的好耐性仍是百磨不減,適時發揮了出來。
他回以微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微笑。
「孩兒明白。」
於是,這列被民間人士戲稱為「百年來最長送嫁隊伍」的豪華車隊,便在鄉親的夾道歡送中浩浩蕩蕩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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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帛動人心啊!
有這麼一隊裝滿了金銀財寶的車隊招搖過市,霸王府又遠在大理,這趟超過百里的遠行,途中少不了經過幾處易於下手之地,覬覦財寶的宵小之輩自然是沿途不絕,紛紛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