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衣大驚,往外一跳,拔腿就跑,身後還不時傳來叫罵追趕。
吵嚷了一陣,追趕的聲音忽然變小,終至消失。
鳳衣不敢回頭,埋頭猛衝。
一路跑進客棧訂了房,關起房門才喘出一口大氣。
這是怎麼了?連見個面都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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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
吳桂的房間離鳳衣引起騷動的庭院頗近,聽到院裡一陣叫喊抓賊追賊的聲浪,便走出來一探究竟。
「剛才有個女賊躍到牆頭,被我們發現後一溜煙跑掉,已經有幾個兄弟追過去了。」護衛們邊回答邊把骰子跟碗公藏到身後。
「女賊?」吳桂心中一動。「生得什麼模樣?」
在山寨裡,鳳衣向其中一人的妻子借了衣服,再也不是當初劫走他時的男裝打扮,眾護衛自然不會將她與當日的劫匪聯想在一塊兒。
「她身子背光,我們看不清她的模樣。」護衛一指遠處:「啊,追捕的人回來了!也不知抓到人沒有?」
只見兩名護衛一左一右地合力擔著中間一個,中間那人臉上不斷淌下豆大的汗珠,至於吳桂關心的「女賊」,連個影子也沒有。
「我們追到半路,阿丁不小心扭了腳,給阿丁這麼一阻,女賊一下子就跑進人群裡去了,追下去難免引起騷動,我們只好先把阿丁扛回來再另請指示。」左邊那名護衛答道。
吳桂暗暗鬆了口氣:「不用追了,治傷要緊。明日就是婚筵,眼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橫豎也沒有損失,算了吧。」
雖然沒親眼見到,吳桂已認定女賊就是鳳衣。
誰會在大白天裡,直闖一座有著上千護衛的宅院?只有她才有這麼強的運道,也只有她才會如此冒失莽撞。
吳桂搖頭之餘,不禁笑了出來,笑聲未完,眉心已打起結來。
要門房趕她走,她卻想硬來!鳳衣到底明不明白,腳底下踩的是誰的地盤?大理城可不是由人橫行霸道的地方啊!
更糟的是,只怕她不知安份,還會繼續亂來……
正籌思間,吳父領著負責打理衣物的僕役來到跟前。
「英雄,試穿一下喜袍吧!」
聽到他臨時遭到竄改的大名,吳桂心中一歎,露出招牌微笑:「孩兒在家裡不是穿過好幾次了嗎?」
在雙親的頻頻要求下,打從喜袍裁剪完成,吳桂前前後後穿了不下百次,二老看得眉開眼笑,吳桂雖然感到厭煩,仍舊笑而從命。
「我看衣襬下緣的繡線顏色不夠大方,昨天已經要人改成金色了。」
「只是換個顏色,不試穿也行吧。」吳桂顛感無力。
爹對這樁婚事的執著,遠遠超出他這位新郎倌。
他本來想直接求見霸王,但今天一整天霸王忙著接待各方貴賓,退婚之事又無法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要求,只得等到晚上……到時他真能取得爹的諒解,進而在今晚聯袂向霸王要求退婚嗎?
「爹,孩兒有事向您稟告。」
吳桂看了吳父身後一眼,僕役會意退下。
「什麼天大的事,都等穿過喜袍再說。」把喜袍往兒子身上一比,吳父的眼睛笑得都瞇起來了:「呵呵,明天你就會穿著這件喜袍迎娶無雙賢媳,而我就成了霸王的親家……呵呵呵。」
想到這裡,吳父的笑聲簡直停不下來。
吳桂實在不願掃父親之興,然而一想到外頭還有個隨時可能闖下滔天大禍的姑娘滿城亂晃,要是他擺不平這樁婚事,婚筵十成十會濺血──前來破壞婚禮的鳳衣之血。
腦海中閃過鳳衣不支倒地的畫面,即使只是想像,依然令他心痛如絞。
吳桂一咬牙,豁出去了!
「爹,我無法與無雙小姐成親。」
「啥?」吳父笑聲一斂,隨後又朗聲大笑,笑得比之前還開心:「哈哈哈,很好很好,我兒也知道說笑話了。就是這樣,別把自己繃得太緊,雖然你岳父家裡就連掃地的僕役武功都好得嚇人,你也不用太拘束。」
「爹,我是認真的。」
「哈哈,我也笑得很認真哪。」
「爹。」吳桂嚴肅而沉靜地望著他。
收起笑容,吳父的目光轉趨銳利:「我不記得自己教出一個不守信義、臨陣毀婚的兒子。」
「孩兒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我不能欺騙自己的心。」
吳桂縱然已有心理準備,一旦正面對上父親,那股壓力仍沉重地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長年對父親的順從恭敬,讓他連說話的音量都拉不開來。
即使如此,他還是鼓起勇氣直視父親的雙眼──那雙飽受商場讚譽的利眼,傳聞中有著令人俯首聽命的神力。
「你另有心上人?」撇開對霸王的盲目崇拜不談,吳父看人眼力之精準,著實已臻化境。「是在你被綁架的期間發生的?」
「是。」
吳桂平安回來,吳父歡天喜地,忙著籌備明日大典,也沒細問遭綁細節,就讓他幾句模糊不清的話搪塞了過去。
橫豎已有曾英雄這位現成的擋箭牌,犧牲他總比讓鳳衣被捉要好,吳桂在心底說了幾十聲抱歉,順水推舟地讓他正了名,日後再想法子搭救了。
「對你,她有比爹娘更重要嗎?」
「爹娘養育之恩如天之高,這是不能相比的。」說著,吳桂心中一痛,為自己曾有棄婚潛逃的念頭感到羞恥。
留下一場爛攤子,要尊親情何以堪?
幸好霸王素來知情達禮,自己理應先說服父親,再向霸王力爭取消婚事。
「那就忘了那位姑娘,好好和無雙賢媳成婚!」明白吳桂沒有納妾的自由,吳父連安慰用的建議都省下來了。
「孩兒辦不到。把心給了另一個女孩之後,孩兒已無法坦然面對無雙小姐。」吳桂又習慣性地微笑了起來,只是笑中飽含我見猶憐的哀愁。「讓現在的我與無雙小姐成婚,對她才是一種天大的侮辱。」
無愧於長年大把金銀的教育費用,吳桂從小練笑到大,早已練成精了,即使愁緒滿胸,那渾然天成的哀傷微笑仍舊耀眼得動人心弦,就連早已看慣的吳父也無法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