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快睡著了,卻因為看見媽媽的容顏忽然睜大眼,黑眸晶燦燦的,流轉著瑩亮光彩。
「咿咿唔唔——」寶寶喃喃念著只有他自己才聽得懂的話。
「好啦,快睡吧,傻兒子。」董湘愛慈愛地望他,淺淺地笑。
幾日來壓在身心上的濃濃疲憊,在見著兒子的笑顏這一刻,彷彿全都煙消雲散。
「董小姐,如果沒事我先回去了。」李太太在她身後笑道。
「哦,好。」她連忙旋過身,「多謝你了,李太太。」
「不客氣。」說著,李太太微笑打量她一會兒,「不錯,總算胖了一點,臉色看起來不像我剛來時那麼憔悴了。」
「老喝你燉的雞湯,當然營養充足羅。」董湘愛眨眨眼。
「多喝點。你啊,又帶孩子又工作的,要照顧自己的身體。」
「知道了,謝謝。」
「好,那我走羅。再見。」轉過身,李太太拾起自己的皮包,披上大紅色的披肩。
董湘愛送她出門。
「再見。慢走啊。」她笑道,確定李太太緩緩步下樓梯後才關上鐵門。
兩道門都關上後,李太太忽然停住步伐,她抬頭,先是瞥了一眼緊閉的門扉後,才轉向正在樓梯間等她的男人。
「她還好吧?」男人急切地問她。
「很好,臉色好多了。」
「她有暍湯吧?」
「當然,我盯著她喝的。」
「那就好。」男人聞言,黑眸點亮欣慰,頓了一會兒,忽又開口,「對了,材料還夠嗎?要不要我請人再送些來?還有,她跟孩子還缺不缺什麼?」
「都還有,你不用擔心,如果需要什麼我會告訴你的。」
「謝謝你,李太太。」
「不客氣。」李太太深深看了他一會兒,「徐先生,你不打算上去找董小姐嗎?說不定她會見你。」
「她不會的。」徐浪遠搖頭,澀澀苦笑,「我每天都來這裡,也偶爾會在樓下碰見她,可她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深吸口氣,感覺胸口一陣抽痛,「我知道她還沒原諒我。」
李太太聞言,歎了一口氣,「唉,真是冤孽。」
說實在,她雖然不清楚這兩個年輕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心底卻是挺同情他的。
不說別的,只說他每天在樓下守候的毅力就不是一般男人做得來的,而且為了怕董湘愛知道了不高興,他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敢上來看。
只能趁著她帶寶寶到公園散步時,偷偷抱他一會兒。
每一回她看著他抱著自己兒子時那既感動又懊悔的表情,眼眸都會忍不住微微泛酸。
真是作孽啊。明明就是一對璧人,何必搞成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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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今天不能過來?」
「對不起,董小姐,我知道自己答應今天晚上幫你忙,可我婆婆臨時病了,我得去醫院照顧她。」李太太在電話另一頭道歉。
「不,沒關係。」董湘愛連忙止住她,「你婆婆病了,當然你得照顧她。你別擔心,我可以找我的朋友幫我。」
「真是對不起。那再見了。」李太太掛斷電話。
董湘愛卻沒立刻放回話筒,她握著,怔怔發著愣。
今晚是她們小組長的婚宴,她一向很照顧她,這次她能順利回到公司工作,也多虧她大力幫忙。
一群同事說好了去參加她的婚宴,為她祝福,她不想自己成為例外的一個。
可寶寶怎麼辦呢?不可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也不能帶著他一起出席。
看來,只能找朋友幫忙了。
決定後,董湘愛首先撥了汪明琦的手機,可接通後,卻傳來一陣醇厚的男聲。
她一愣。
「小愛,是你嗎?」
「……禹哥?」她愕然地揚高嗓音。她以為他人還在國外,就算回來了,又怎會接明琦的手機?難道——「我打錯電話了嗎?這不是明琦的手機?」
「不,這是。」
「那——」
「明琦發燒了,沒辦法接。」殷賢禹簡潔地回答,可平淡的語氣似乎蘊著一絲狼狽。
狼狽?禹哥會狼狽?
董湘愛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她沒空細想這些。「明琦發燒了?嚴重嗎?」
「嗯,燒得不輕。」
「那怎麼辦?」她忍不住焦急,「看過醫生了嗎?」
「我現在正要帶她去。」
「那就麻煩你多照顧她了,禹哥。」董湘愛鬆了一口氣,有殷賢禹在汪明琦身邊,她一定不會有事。
「嗯,我會的。」他頓了頓,「對了,你打電話來幹嘛?」
「啊,沒事。沒什麼,我只是……打電話謝謝明琦老是送東西來給我。」她微笑,「對了,我也要謝謝你,禹哥,多虧你那些人參。我啊,在李太太三不五時的雞湯燉補下,這兩個月胖了五公斤呢。」
「人參?雞湯?」殷賢禹有些摸不著頭腦,「小愛,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沒送過你人參啊。」
「嗄?」她一怔。
「你需要嗎?我馬上請人送過去。」
「不,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回絕。
不是禹哥送的?那會是誰呢?為什麼李太太要騙她?董湘愛墜人五里霧中。
「你等一等,小愛,明琦好像要說什麼——」殷賢禹忽地急急說道,好一會兒,話筒才又傳來他低沉的嗓音,「關於那些東西,明琦說,大部分是徐浪遠送的。」
「什麼?」董湘愛一驚,宛如被落雷擊中。
「他說,他不想讓你知道,所以請明琦跟保母幫忙瞞著。」
「我……我明白了。再見。」怔怔地掛斷電話後,有片刻,董湘愛只是一片迷惘。
原來那些東西是他送過來的,原來一直在一邊默默照顧她的人是他。
原來是他——
她閉上眸,十指緊緊抓住桌緣,指節泛白。
她想起自己曾好幾次在樓下巧遇他,他總是站在公寓對面的路燈下,默默看著她。
她知道他在看她,知道他在等她,知道他一直希望她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可她從來沒理他。
只是假裝沒看見他,目不斜視地經過。
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執意守候?她應該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會再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