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狂情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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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可當他們安頓好馬走進充斥著煙草味的房間時,昭君駭然發現今夜她要過夜的地方竟是一間類似馬廄的大木棚,一通大炕圍著房屋順牆而砌,雖然有被褥、枕頭挨個兒地依牆擺放在炕腳,但從那無法分辨顏色的外表看,已經很久沒洗過。再看那黑乎乎的牆壁和沒有窗板的窗戶,她覺得胃部翻攪。

  這家騾馬客棧看來生意極好,住客不少,到處都是扯著嗓門說話、光著膀子沖涼的男人,屋裡已經有人住下,兩端頂牆的舖位都被人佔用,只剩下中間空出一排舖位。炕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正高聲說笑著,似乎對進進出出的人們毫無感覺,她甚至看到兩個女人坦然地坐在炕上。

  身上彷彿有無數條毛毛蟲在爬,她想逃出去,就算睡在野外也比在這裡強。

  可一回頭,她看到幫忙將鞍袋馬具放置在門邊架子上的高歡,正與斛律金他們談笑風生,似乎對眼前的居住環境早已習以為常,她的腳步遲疑了。

  就在這時,高歡抬眼看她,見她站在門邊,秀顏蒼白,不由得愣住。

  該死!他暗中咒罵自己。對他來說,有這樣的地方住已經很不錯,可是他竟然忘了她自小養尊處優,從未見過,更遑論住過這樣的「臥室」,他應該帶她去找一戶乾淨的村民家借宿,而不是把她帶到這簡陋吵雜的地方。

  就在他想著該如何跟好友說時,對面的昭君白著一張小臉對他笑了,嘴唇一張一合,用口形無聲地對他說:我沒事。

  高歡心頭一熱,回她一笑。這樣最好,作為他的妻,她早晚得習慣他的生活。

  他放好手裡的東西,走向東面炕頭,斛律金隨後也跟了過去。

  剛開始昭君不明白他們去幹嘛,當看到他們對躺在那兒的人說了幾句話後,那幾個人旋即捲起鋪蓋移到了炕中空位時,她明白了,他們是去讓那幾個人騰出靠牆的地方。

  一定是為了她。她心感愧疚地看看那幾個給她騰出地方的男人,走了過去。

  「今晚我們睡這兒。」高歡找來一套比較乾淨的臥具鋪在靠牆的位置對她說。靠牆睡,起碼能讓她保有一點隱私。

  斛律金也笑著對昭君說:「委屈了,今夜咱們得湊合一夜。」

  昭君知道自己的表現很糟,卻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歉疚地對他微微一笑,然後沉默地脫掉鞋子上炕,躺在高歡鋪好的床鋪上。

  高歡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爬進那張「床」的,他想告訴她,他為她感到驕傲。可是,在這個沒有隱私的空間,在他熱心的朋友面前,他沒有機會開口。

  他唯一能做的是坐在她身邊,用高大的身子擋住燈光和其他人投向她的目光。

  斛律金和他的隨從都脫鞋上了炕,屋子裡太吵,他將炕桌放在高歡身前,自己坐在他對面,開始說正事。「六渾,從認識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只可惜以前你被「府戶」身份所困。如今,有了特赦令,你乾脆跟我到洛陽去。」

  「去洛陽?」高歡單眉一提,他從未想過去京城,但並非不想去。

  「是的,昨夜你我相遇時,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是奉命到平城接受聖旨。」

  高歡點點頭,等待他說下去。

  「聖旨今天下午才到。」斛律金以指關節敲打著桌面說:「皇帝要我與懷朔鎮將楊鈞去京城護送來訪的柔然王阿拉環北歸,近來北部動盪不安,我想邀你與我同往,藉此機會老弟可以結識各方英雄,擴展眼界,老弟意下如何?」

  「這……」高歡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是想到昭君,他不免猶豫。不料腹部突然被掐了一下,他回頭一看,躺在身後的昭君正瞪著明亮的眼睛看著他,而她的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鑽到了他的衣服下,摟著他的腰。

  去!與他視線相接,昭君立刻對他比出口形。

  「老弟覺得有何不方便嗎?」不明就裡的斛律金好奇地問。

  高歡急忙回頭應道:「喔,不是,我只是擔心朝廷是否會允許我前往。」

  斛律金笑道:「這個你放心,皇帝只管派統領,至於我要帶誰去,是我的事。楊鈞也會帶他自己的人前來。」

  「如此甚好,我隨你去。」高歡下了決心。

  「這就對了!」為人熱情豪爽,不拘小節的斛律金開心地與高歡聊了起來。

  由於昨夜整夜沒睡,今天又經歷了這麼多耗費精力的事情,昭君早已累了。睡意襲來,朦朧中她聽到兩個男人商定,先帶她到敕勒部所在地朔州安頓好,然後等楊鈞一到,他們就上京護送柔然王北回。

  喔,太好啦!她逃家了、嫁人了,可現在他要離開了,她將被孤單地「安頓」在一個不熟悉的部落,與不相識的人們共同生活。可是,那又怎樣?她的夫君是英雄,她要他做一番英雄事業。窩在女人身邊,能成大業嗎?不,不能!因此她會放他走、趕他走,只是,他的心──得留下來陪伴她!

  一滴眼淚滑下臉頰,她將臉偎近他,在他衣服上擦去淚水。他身上傳來淡淡的花草清香和暴風雨的味道,立刻將自走進這裡就充斥於她鼻息間的難聞汗味,煙味和被褥上散發出來的異味統統清除,給她的身心帶來一股戰慄的暖流,她擁抱著這股暖流沉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騷動驚醒了她。睜開睡意矇矓的雙眼,她看到她的夫君正躺下,躺在她的身邊,她鑽進他的懷抱,而他修長有力的胳膊立刻摟住了她。

  她抬起頭,從夫君的肩頭往外看。屋裡的燈火已經熄滅,月光從敞開的窗洞洩入,滿屋銀輝,一張炕桌將他們與其他人分開。

  房內並不安靜,有的人還在說話,只不過放低了音量,有的人在磨牙、打鼾,還有的人說著夢話,不遠處,不知是誰放了個很響亮的屁,令她皺著眉頭縮回夫君懷裡,將臉埋進他的頸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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