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走?」
「不錯。」
「不可能!」趙英生一拍桌,揚聲怒喊,「晴媚不可能跟你走!她要與你離婚。」
「那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你非得答應不可!」老人銳聲喝道,異常憤怒,「我不可能讓你帶走晴媚,不可能讓她跟隨時可能危害她性命的人走……」
趙英生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在接觸到韓影忽然陰沉的眼神後驀地住口。
如鷹般冷漠銳利的眼神,像把利刃毫不容情地只緊敵手的咽喉。
他不覺一顫。
這眼神他曾經見過——數年前,當韓影掌握他利益輸送的證據,前來要挾他讓出集團總裁之位的時候。
他就是以那樣冰絕的眼神令他屈服,甚至答應將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於他……
「你……你還想做什麼?」趙英生問著,語音微顫,年邁的身軀顫巍巍地向後退了幾步,「兩年前是你主動放棄集團總裁的位子的,是你自願退出董事會,退出趙氏企業……你……你自己說你什麼都不要的——」
「我是什麼都不要了。」韓影低沉一句,截斷趙英生的顫抖。
「那為什麼——」
「可是我要她。」
「她……」
「我要你的女兒,趙晴媚。」韓影銳利的嘴角微揚,擲落冷冽字句,「我絕不可能跟她離婚的,你放心好了。」
「你……」趙英生瞪著他,強烈驚顫,幾乎無法順利吐出字句,「你要她做什麼?」他實在不解,「你甚至不喜歡她——」
韓影沒回答,只是冷冷地、微微一揚薄銳的嘴角。
那樣奇特的冷笑令趙英生不覺呼吸一凝,他怔怔地立著,眸光直直望入一對深不見底的幽潭,完全弄不清楚那古潭裡潛藏的究竟是什麼。
☆ ☆ ☆
「我真搞不懂他……」
趙晴媚仰頭,長長地、深深地吐著氣,燦燦星眸凝住顏色柔美的天花板。天花板四角各鑲著一盞壁燈,靜靜灑落米色溫暖光芒。
「他究竟回來做什麼呢?」她喃喃自問,神情刷上薄薄一層迷惘。
「也許是專程回來帶走你。」清朗的男聲揚起,蘊著隱隱的、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驀地調轉眸光,望向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書房門邊,一手還插在褲袋裡,閒閒看著她的男人。
男人的長相相當出色,墨黑的頭髮瀟灑地在肩頭附近飛揚著,異常濃密的劍眉畫開略帶狂野的弧形。
他是任傲天,是救了她的恩人也是朋友,而他——竟是站著的!他的腿不是殘了嗎?
「傲天。」她驚訝莫名,瞪大燦燦美眸望著他邁著健康的雙腿直直朝她走來,在她書桌前停定。
「這幾個月都沒在網上再碰到你,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你回來台灣了。」他微笑,「來看看你。」
「你怎麼也回來了?你不是在德國嗎?」極度的震驚過後,她猛然站起身子,幾乎翻落桌邊一蓋檯燈,「你……你的腿……」
「好了。」任傲天只是這麼簡單一句,跟著利落地坐上她書桌一角,炯亮的眸子凝住她,打量許久。
「怎麼會忽然好的?是誰……」
「有人不惜一切替我復健的。」他解釋,勾勾性格的嘴角,輝亮的眸子則灼著異樣光芒,「要應付一個瘸了腿、脾氣又糟得可比魔鬼的男人……也真難為她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
是她聽錯了嗎?還是那幾個月前脾氣還暴烈得宛若地獄之火的男人話語裡真抹著淡淡笑意?
他說話的聲調,唇邊微笑的弧度,似乎——完全換了一個人。
「你——好像變了。」她半迷惘地低喃。
他驀地朗笑,好一會兒才停住清清笑聲,眸子繼續凝住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幹什麼這麼看我?」
「我看你也變了。」
「我變了?」她愕然,「哪裡?」
他搖搖頭,沒正面回答,只淡淡一句,「聽說他也回來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韓影,微微頷首。
「你的復仇——就這麼完成了?」
她一震,默然。
「說啊,晴媚。」
「我——」她撇過頭,咬住弧形優美的下唇。
「你不玩啦?」他搖頭,挑了挑英挺的眉,「我千辛萬苦替你整型,結果你竟然就這麼算了?」
他半嘲弄的口氣令她心一緊,驀地轉頭瞪他,眸中儘是倔強,「我就是這麼算了,不行嗎?」
「因為你愛上他了嗎?」
他問得直截了當,她聽得驚駭萬分。「你怎麼會這樣想?」
「很合理啊,不是嗎?」任傲天攤攤手,「還記得你落下山崖,被我救了的那段日子嗎?你日日夜夜就想著報復,就想著要他償命,你要我替你換張臉,又花了快兩年的時間打聽到他躲在哪兒,千方百計地接近他,結果事到臨頭怎樣?你放棄了!」他望著她,嘴角揚起淡淡嘲弄的弧度,「除了你愛上他,心軟了,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解釋?」
「我——沒愛上他。」她瞪著他,氣息急促不穩,「我只是……我不確定是不是他……」
「你不相信是他縱的火?」
「我不確定……」
「怎麼不確定?究竟是或不是?你不是說要調查清楚嗎?」
是啊,她是要調查清楚的,她幾乎肯定是他了,可他卻又不曾正面承認。
如果我說我沒有殺趙睛媚,我不是殺人兇手。你相信嗎?
這是天譴,為了懲罰我的罪……
他說他不是兇手,卻又說火烙的傷疤是天譴,為了懲他之罪。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如果他不是兇手,為何要遭受天譴?
如果放任面目毀容是他為了懲罰自己的罪愆,那麼現在他去動手術,恢復原來齊整的容貌,是否表示他不再認為自己有罪?
究竟那場大火——跟他有沒有關係?
她不知道,真的不確定!
趙晴媚驀地搖頭,狂亂而昏茫,「我不想調查了,不想再挖掘過去,我現在只想回復平靜的生活。我只要平靜……」
她不想查了,他有罪無罪她都不在乎了。既然她還活著,就把兩年前的一切一筆勾銷吧,就當作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