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啊……」尖厲的呼喊驀地揚起,迴旋於整間屋內,久久不絕。
是深夜了。待趙晴媚細細讀完所有韓影留下的手稿後,時間已匆匆流逝了數小時。
書房內,只有她與散落一地的手稿。
任傲天不知何時離開了,體貼地替她帶上書房門,留她寧謐無人打擾的空間,讀完手稿。
而她,也確實讀完了,帶著滿腔激動與茫然,不覺高聲吶喊。
這是個可怕的故事,不是他前兩本作品通篇懸疑緊張的那種可怕,可怕的是這故事本身。
這故事——痛徹她心肺。
這不是本恐怖小說,也稱不上懸疑緊張,這只是一個男人內心的獨白,是他緊緊藏在心底兩年了,終於忍不住一吐為快的秘密。
這秘密,糾纏他整整兩年——不,或許更久,一直以來,他被這個秘密緊緊綁著,掙脫不了。
他說這本書是不出版的。
是啊,怎麼能出版?這原就不是他拿來出書的手稿。
這,只是他個人的札記,記錄他個人的感覺與心事。
他個人的札記,卻要她來替他寫結局……
趙晴媚心一緊,剎那間彷彿明白了他的心意。
她伸手撫住瑩白的喉頭,半晌凝定不動,眸子直視前方,卻找不出明顯的焦點。
他要她來寫結局,要她來寫……
她該怎麼下筆?
☆ ☆ ☆
「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深夜一點,當趙晴媚抓起車鑰匙衝向大門時,趙英生蒼老的身子攔住了她。
她有些驚訝,「爸爸,你還沒睡?」
她瞥向父親,後者雖然穿著睡袍,手裡卻抓著行動電話,顯然剛剛跟人通過話。
「你呢?」趙英生沒理會她的問題,攏眉瞪她,「這麼晚還要去哪兒?」
「我去見韓影。」
「韓影?」老人怪叫一聲。
「是啊。」她開門往外疾奔,「我有事跟他說。」
「什麼事跟他說?你還去找他做什麼?」趙英生簡直無法理解女兒莫名其妙的行舉,急急追了上去,「晴媚,你回來!」
「爸爸,你別擔心,」她頭也不回,直奔向車庫,「我馬上回來。」
「我說不許你去!回來!你還去找那個殺人兇手做什麼?他曾經縱火想殺了你啊!」
「不,我想那場大火跟他無關。」
「跟他無關?那跟誰有關?」
「我不知道。我就是去問清楚的……
「你!」趙英生驀地停住步伐,咬牙瞪著女兒利落地將她那輛白色賓士跑車開出車庫。
白色車影瞬間便消失在他視界。
「該死!」他低咒一聲,轉身厲喊,「來人!準備我的車子,我換完衣服馬上出去!」
☆ ☆ ☆
她在笑。
那樣燦爛而甜美的微笑,櫻花般的粉唇只那麼柔柔一揚,瞬間便在眼中點亮了無限神采。
她在對他笑,炫麗而迷人。
他從不曉得,只這麼一個淡淡笑弧便會牽引他整顆心不聽話地淪落。
她從不對他這樣笑的——當她是趙晴媚的時候。
「為什麼這樣笑?」
「你猜猜看。」她眨了眨燦美的星眸,笑弧揚得更高了,「猜猜看我寫了個什麼樣的結局。」
「不知道。」他假裝冷靜地搖頭,其實一顆心早快跳出胸口。
「猜猜看嘛,保證精彩。」
「你就說吧,我懶得猜。」
「真無聊。」她一翻白眼,「真奇怪這麼沒想像力的人究竟是怎麼寫出兩本暢銷書的?」
「說吧。」
「我啊,讓你下榻的飯店起了場大火。」
他一驚,「什麼?」
「跟兩年前那晚一樣厲害的大火哦。」她說,笑容依然清純秀美,黑眸點燃炯炯清輝。
這,是夢嗎?
☆ ☆ ☆
是火……失火了!
趙晴媚仰頭,怔怔地望著自高連三十層的飯店最頂樓,其中一扇面東的窗冒出的赤紅火舌。
火舌很快地探出,瞬間便卷燃了週遭數扇窗,跟著吐出長長一條黑龍似的濃煙。
是韓影下榻的飯店失火了,火勢彷彿一發不可收拾。
她有不祥的預感。
「先生,你告訴我,冒煙的是哪一間房?是哪一間房失火了?」她奔進正為這場大火鬧得沸沸揚揚的飯店大廳,慌亂抓住第一個經過身邊的服務生。
「是最頂樓的3006號房啊,也不知怎地忽然就燒起來,警報器也沒響……」
3006!正是韓影住的那間房!
怎麼會那樣巧?
趙晴媚心一緊,驀地雙腿一軟,幾乎站不穩身子。
她茫然伸手,用力抓緊了飯店白色雲紋的櫃檯一角。
「小姐,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我朋友住在上面——」
「是這樣啊。你別擔心,消防車馬上就來了,他馬上就會被救出來。」
「不,來不及的,這樣會來不及的……」她面容刷白,腦海一幕幕閃過的儘是兩年前那晚,她孤身被困在火場裡,那恐怖無助的畫面。
那真是很恐怖的感覺,一個人孤獨被困在火場,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一個人來救她……
現在,他同樣被困住了,一個人被留在那可怕的地方……
「不行!我要上去,非上去不可。」她茫亂說著,一面旋過身往電梯門奔去。
服務生在後頭慌亂地喚,「不行,小姐,你別衝動啊!」
她不管,依舊一個勁兒直衝,用力撳著電梯按鈕。
彷彿等了一世紀之久,門終於開了,她正要跨進去時,一雙手臂用力鉗住她,「晴媚,你做什麼?」
她回頭,迷濛雙眸拚命想認清來人。
「爸爸……」費了好大的勁,她終於認清了,認清那張寫著不贊成的嚴厲面孔。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上頭失火了啊,你現在上去不是自找死路嗎?」
「可是爸爸,韓影住在那間房……」
「那又怎樣?這是他應得的下場!」趙英生語氣陰陰地,眼神冷酷,「兩年前他強佔了趙氏企業,現在又不懷好意想帶走你,這樣卑鄙可惡的男人本來就該死!」
「不,不是的,爸爸……」她拚命搖頭,心慌意亂地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他不是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