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壞人更可怕,你永遠也摸不透他的心思,永遠也預料不到他會做出什麼事,他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災難與麻煩,以後如果他再去糾纏你,記住千萬別理會他,也別跟他說話,把他當作不存在,記住了嗎?」
「我記住了。」挽香雖然滿臉疑惑,卻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見她點頭,雲遙飛像是鬆了一口氣,遽然鬆懈下來。
「你不瞭解他,他有張全天下最無辜的臉孔,卻同時擁有最冷酷無情的心腸,在他身上只看得到人性中最陰暗的一面。」
聞言,挽香不由得倒抽一口氣,沒想到在那張俊逸的臉孔下,竟會有著那麼殘忍可怕的性格。
「我相信你絕對沒有殺害那些人,是不是?」她滿懷希望屏息的說。
迎視她的目光,她那雙清澈、全然信任的水眸,竟讓他感覺有些心痛。
「我沒有,人不是我殺的!」許久,他終於開口。「是『他』動的手!」
「是雲亦飛?」她確認似的問。
雲遙飛別開視線,毅然點了一下頭。
聞言,她釋然的閉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氣。「我就知道不是你,你是個正直的君子,具有正義感的俠士,怎麼可能會是冷血的殺人兇手?」她認真地說道,但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那雙戲謔的邪魅眸子,她竟有股隱隱的心痛。
她無法想像,俊容帶笑、玩世不恭的他,竟會冷酷地殺了那麼多人!
望著她若有所思的柔美臉龐,他怔然無言,只覺得這些話像根刺似的,全往心裡、肉裡面鑽。
人不是他殺的,絕對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是「他」,但為何他卻無法坦然迎視她清澈的眸子?
「為什麼雲亦飛要殺那麼多有頭有臉的官商?」挽香不解的問。
「他心懷仇恨,一心只想報殺父之仇,不惜天涯海角也要把當初陷害我爹的那些人一個一個找出來,親自取他們的性命。」說著,他眼裡浮現心痛。
「令尊是──」
「我爹曾是楊州刺史,感懷皇上拔擢聖恩,對職內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斷治冤獄等事,可說是盡忠職守、鞠躬盡瘁。
可是那賊人劉炎傳竟欺上瞞下、一手遮天,嫉妒我爹深受皇上倚重,怕自己的地位被取而代之,便串通太守、廷尉和縣令,向皇上編造我爹的罪狀。
我爹遭受不白之冤,受盡酷刑拷問逼供後,在牢獄中咬舌自盡,為了明志,他死前留下萬言血書,鉅細靡遺寫下劉炎傅等賊人的所有罪行,當時一名獄卒於心不忍,偷偷把這封血書藏了起來,輾轉交給了我。」
聽完,挽香也不禁為之嗟歎扼腕,這麼一個為國為朝的忠臣,竟會被奸佞小人所害。
說到這,雲遙飛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焦急往身上拚命翻找。「我的衣服你拿到哪裡去了?我放在衣服夾層裡的一塊舊布呢?」他心急地抓著她問。
「是這個嗎?」聞言,挽香起身從木櫃裡拿出一塊收折整齊的舊布交給他。「我在替你換衣服時發現這個東西,我想,應該是重要的東西便留了下來。」
急切地接過那塊陳舊的布,雲遙飛如釋重負的閉眼吐出一大口氣,手裡的布卻突然又被她拿走。
他心急地想要搶回,被卻她一句話給擋了回來。
「我先替你收著,等你復原了,我再還給你。」
打從他拿到這封血書開始,這十幾年來,他始終把它當成是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東西,從未讓它離身,但不知道為什麼,如今血書在她手上,他卻感到放心。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甚至一點都不瞭解你。」她仔細的將東西收疊好,突然開口道。
「你最好不要瞭解我。」他遽然別過頭去。「我們就像天和地,白天和黑夜,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明白嗎?」他沉重吐出一句。
「為什麼你要把心牆高高的築起,拒絕任何人接近?」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為什麼你要在乎我把自己的心囚禁起來?」
「我──」她也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毫無理由的愛上了他,她甚至連他的來歷都不清楚,對這個謎樣男子的過去她一無所知,但,她就是愛上了他,愛上了那雙深沉抑鬱的眼眸!
「因為我愛你!」拋開矜持,她一鼓作氣的說。她知道錯過了這一刻,或許往後她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不,你不能,聽到了沒有?你絕對不能愛上我!」孰料,他臉色丕變,神色冷厲的一把抓住她。
「為什麼?」她不僅,難道她連一廂情願的付出都不被允許?
「我不值得你愛,我……我有難言之隱。」他艱難的吐出話來。
難言之隱?看著他的苦笑,她不難過,只感到心疼。
「我懂!」用盡所有的力氣,她才能顫抖地吐出一句。
看著坐在床榻上的他,雙拳緊握,像是極力在抗拒著什麼,剎那間,她竟看到一抹熟悉的邪魅眸光轉瞬即逝。再定睛細看,卻只看到雲遙飛眸底的沉穩。
「我有點累了,讓我靜一靜好嗎?」他疲憊萬分的說道。
「好,你休息,我不吵你。」聞言,挽香替他蓋好被子,轉身退出房間。
望著輕輕合上的房門,床榻上原本緊閉的黑眸緩緩睜開來。
望著大門,他的眼中浮現一絲痛苦。
他又何嘗不想讓她走進他的心裡,一輩子保護她、呵寵她,永遠也不離開她。
但他不能愛、也不該愛,這輩子,他注定要被仇恨的枷鎖給束縛。
早在他爹遭人陷害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注定沒有退路了。
第九章
雲遙飛瞪眼望著樑柱,竟然久久無法成眠。
被褥間,散發著沐挽香身上的淡淡馨香,擾得他一顆紛亂的心愈加不平靜。
「你果然是個十足的偽君子,竟然把罪名全推給我了。」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嘲諷的低沉嗓音。
雲遙飛驚坐起身,轉頭望向門邊,自窗外灑落進來的月光映照出一抹修長的身影,「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慵懶地斜坐在門邊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