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丫鬟又要使蠻,陶傾嵐柔聲道:「冬兒,你到一旁候著,我同公子說幾句話,不礙事的。」
說也稀奇,似潑婦的小丫鬟雖心不甘情不願地努起唇輕應了一聲,但在自家主子面前反倒乖巧,口令一下,便乖乖地退到一旁。
他聳了聳肩,不在乎地挑眉。「無妨。」
陶傾嵐聞言如釋重負地漾開笑容。「公子人真好。」
喬梓韌被她心無城府的純真反應怔了怔,他終於知道小丫鬟亟欲捍衛主子的真正原因了。
上一刻她還惱他「隨口胡謅」的行為,下一刻她竟笑容滿面地讚他是好人?
這小姑娘……純真無邪的性子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思及此,喬梓韌莫名的感到心頭有股讓他難以捕捉的情緒。
回過心神,見姑娘仍杵在眼前,他淡蹙起眉:「天色晚了,你不回家嗎?」
陶傾嵐明眸溜轉地思忖了會才漾開笑靨道:「我在想,要不要把我的寶甕拿到﹃集雅齋﹄請掌眼幫我瞧瞧……」
思緒一頓,喬梓韌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話,愕然地倒抽了口氣。「你要去﹃集雅齋﹄?」
沒想到她腦中的思緒還在繞著「寶甕是贗品」的問題上打轉。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他的反應讓她大感不解。
輕垂下眉,喬梓韌霍地驚覺,不知不覺中,他與姑娘周旋太長時間了。「沒什麼,我得走了。」
聽聞他要走,陶傾嵐心底揚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一種讓她有些茫然、有些不捨的思緒。
在他邁開腳步打算離開的瞬間,她突地揚聲問:「不知道公子府上何處?」
喬梓韌怔了怔,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敞開笑,一雙笑彎的水眸染著笑意。「以後若我揀到新鮮的玩意兒,可以借你瞧瞧。」
面對她毫無防備的赤子之心,喬梓韌一時語塞。
久久得不到回應,陶傾嵐偏著螓首蹙起秀眉,表情有些困惑地問:「難道……你不願意同我做朋友嗎?」
唉!糟糕,這是怎麼一回事?姑娘一露出這神態表情,便教人難以抗拒她的要求?他這是怎麼了?
喬梓韌暗歎了口氣,為陷入這莫名的窘境感到啼笑皆非。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神情有些僵硬地解釋。
「那是什麼意思?」
他神色微斂,酌量了好半刻也找不著話。「呃……我——」
她仰著頭,水盈盈的雙眸同情地瞅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你無家可歸嗎?」
瞧他這一身落魄,難道他真如冬兒所言是個流落街頭的可憐人?思及此,她的心緊揪著,好難受。
「呃……算是吧!」目前這狀況,實在不好向陌生人言明,他答得好心虛。
心一抽,陶傾嵐油然而生的惻隱之心,瞬間氾濫成災。
「天呀!你真可憐,我……真的好抱歉……」她在心裡暗暗自責,下一刻,已無法克制地掩面為他可憐的遭遇流下同情之淚。
「我……不是——」見她為他哭得梨花帶雨,喬梓韌愣住,心中的罪惡感縱橫漫布。
她淚眼婆娑地瞅著他,貼心地道:「沒關係,我懂的。」
被當成流浪漢的喬梓韌心底歎聲連連,遇上這樣心無城府的善心姑娘,這下他真是百口莫辯。
「喏!這些銀子給你。」
冬兒瞪大著眼,早料到必然是這個結果。「小姐!你不能給他銀子吶!」
無視在一旁又叫又跳的小丫鬟,陶傾嵐捉起他的大手,柔聲地道:「雖然沒多少銀子,但應該可以讓你湊合著過一陣子。」
姑娘的手好軟,教他心頭五味雜陳。
她善心的舉止讓喬梓韌欲哭無淚,他該感謝上蒼對他的仁慈嗎?
就在這一刻,陶傾嵐握了握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水眸打量著他偉岸結實的男性體魄。
喬梓韌被她打量的眸光瞧得發毛,總覺眼前的狀況有些……詭異。
半晌,她眼睛一亮地興奮喊道:「對了,我缺個貼身小廝,不如你就來當我的貼身小廝吧!」
他人高馬大、身強體壯,正好可以幫她搬重物,如此一來,冬兒也不會老嚷著被她虐待。
光想到這一點,陶傾嵐唇邊的笑容益發燦爛。
「貼身小廝?!」喬梓韌抓抓髮絲,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時,一直杵在一旁的小丫鬟,察覺到主子腦中轉的念頭,再也隱忍不住地嚷嚷。「小姐!你不能帶他回家。」
「為什麼?你不也是這樣跟著我回家的嗎?」陶傾嵐側過瞼,茫然地問道。
其實不止冬兒,府裡有好幾個奴僕、丫鬟全是因為她的善心才進府的。
雖然陶老爺曾為此大發牢騷,但沒法兒,陶家就陶傾嵐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兒,很多事情陶老爺多半是睜隻眼閉只眼由著她去。
「那不一樣!」
主子不似一般富家千金,對人一向和善,其中又以身世坎坷的可憐人,最能激發她柔軟的心田。
為防陶家「僕」滿為患,陶老爺私底下叮囑過她,得好好看緊主子。
「有什麼不一樣?」陶傾嵐蹙著眉,好生懊惱地瞅著眼前被她寵壞的小丫鬟。
小丫鬟緊攢著眉,好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話。「唔……我瞧起來比他善良。」
聽著主僕倆在他身旁你一言我一語,被晾在一旁的喬梓韌吐了口悶氣,忍不住想攬鏡自照一番。
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回聽人這麼形容他哩!
整了整思緒,喬梓韌直接回拒姑娘腦袋瓜中的荒謬想法。「多謝姑娘的好意,我自有打算。」
從喬家少爺到某戶千金的貼身小廝……這樣的轉變太遽,縱使姑娘坦率的笑顏有一種莫名蠱惑的力量,他卻不忘緊捉著腦中唯一的一絲理智。
她清亮的眼珠眨了眨,充滿憐心地定定望著他。「你不用管冬兒怎麼想,我說你能跟我回家,你就能跟我回家。」
喬梓韌沒搭腔,只是挑眉覷著袖口被她拽住的小手,考慮著該怎麼遏止眼前詭異的狀況。
「小姐,你分明存心害我,要是讓老爺知道了這件事,非剝了我的皮不可。」小丫鬟可憐兮兮的皺著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