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調查你嗎?水藍。」
她咬緊牙,「你沒有資格。」
任無情不語,只是瞪視她。
她同樣瞪視著他,細緻瑩潤的臉頰先是染上憤怒紅暈,接著忽然刷白,毫無血色。
他竟派人調查她的過去?他查出多少?又知道多少?莫非她所有的心思早已全在他掌握中……
「你老實告訴我,接近傲天是不是為了復仇?」他忽地問,語音暗啞。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告訴我,你接近傲天是不是為了復仇?」他忽地失去理智,拉高嗓音,「他的失蹤跟你有關嗎?是不是你一手導演了他的山難?告訴我!」
他厲聲通問,雙臂用力握住她肩膀。
她忍住疼痛,「你懷疑我?」
「是。我懷疑你。」他激動地,眼眸佈滿紅色血絲,「懷疑傲天的失蹤與你有關!」
他面上激烈抽搐的肌肉嚇著了她,她不禁倒抽一口氣,「你放開我!」
「不。」
「放開我!」她拼盡全力掙扎。
兩人你來我往,一陣激烈地拉扯,忽地,殷水藍重心一個不穩,向後退了幾步,最後跌坐在地。
而任無情,一步一步接近她,眸光陰沉晦暗,容顏明滅著讓人心悸的光影。
她心跳一停,「別、別過來。」
「告訴我,那件事究竟跟你有沒有關係?」
「別過來……」
「告訴我!」
震天的怒吼終於震碎了她拚命偽裝的鎮靜,纖細的身軀一抖,眸於朝他望去,卻又不敢真正望人他眼底。
她不敢看他,因那原本俊雅溫和的臉孔現在是陰暗的、猙獰的,蘊著讓人不敢逼視的怒氣。
她呼吸一顫,漫天的黑暗當頭籠下。
「別過來,別過來……」她語音破碎,眸光黯淡,瞬間迷惘的神思掙扎於現在與過去,遊走於真實與黑暗之間。
她彷彿又見到那幾條在記憶中揮逐不去的灰色人影,嘴角噙著獰笑逼近她,團團將她圍住。
她不能呼吸……
「我只要你老實說,傲天的失蹤跟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不是我,不是我……」她拚命搖頭,雙手環抱住自己肩膀,一面急促地低語。
離她遠一點,離她這一點,離她遠一點!
「不要過來,我求求你們不要過來!」她呼吸凌碎,額上進出驚慌的冷汗。
她看著地面,卻看見灰色形影可怕地矗立面前。
「怎麼了?水藍,你怎麼了?」他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改變了原先咄咄逼人的聲調。
她卻沒有聽見,滿心滿腦依舊充斥著過去的夢魘。
那亙古的魅影,永恆糾纏著她……
她究竟怎麼了?原來那個冷靜淡漠、堅強自持的女人哪裡去了?為什麼會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為什麼要那樣緊緊蜷縮著,雙臂裹圍著自己,彷彿在抵擋他人的侵犯?
是他暴烈的脾氣嚇著她了嗎?
任無情咬牙,一股濃濃的自責漫開他胸膛,自責過後,便是難以形容的心疼。
「抬起頭來,水藍,抬起頭來看著我。」他輕聲命令。
而她也照做了,螓首揚起,墨幽深潭定定凝望他。
然而,反照在那潭面的形影卻不是他。
她彷彿正看著他,然那眸光卻直直穿透過他,凝定不知名的時空。
「對不起,水藍。」他放柔嗓音,挺拔的身軀嘗試接近她。
她卻用一聲凌銳的尖叫止住他,「別過來!我求你們別過來,不要,不要……」她顫著嗓音求懇著,拚命揮著雙手,彷彿這樣就可以阻擋他的接近。
「別怕,水藍,我不會傷害你。」
他伸出雙臂想扶起她,她卻驀地驚跳起身,後退了好幾步,翦水雙瞳蘊著極度恐慌,「別碰我!」
她極度的驚慌震動了他,「你究竟怎麼了?水藍?」
她沒答話,依舊戒備萬分地盯著他。
他心一緊,「別這樣,我相信傲天失蹤的事跟你無關。方才是我太過激動,我向你道歉。」
她瞪著他,呼吸一陣緩慢一陣急促,極端不勻。
好半晌,瀰漫她雙眸的驚懼總算逐漸淡去,亂了韻律的呼吸亦恢復正常。
他凝望她,許久,「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為我剛才對你的誤解,也為你的過去。」
「我的過去?」她語音不覺尖銳。
他默然,半晌忽地歎氣,揚起線條堅毅的下頷湛眸朝天際望去。
灰藍色天幕的最遠處,一顆星子孤寂地躲在角落靜靜地在一片暗黑中綻放著黯淡輝芒。
他心一扯。
「我都知道了,水藍。」他低低說道,語音暗啞。
「你知道什麼?」她防備地問。
「我知道為什麼你十三歲那年會父母雙亡,我知這為什麼你會被送人孤兒院,我也知道究竟是誰害得你家破人亡。」他說,語聲一句比一句低微,一句比一句沙啞。
「你……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低頭,幽深難解的眸子重新凝定她。
他就那樣深深望著她,而她,默默回望著,唇瓣蒼白,眸中掠過一道又一道異芒。
她正壓抑著,他知道,敏感地察覺到現在的她呼吸、心韻都該是強烈不穩的,只是十幾年來環境的訓練令她的外表還能維持鎮靜。
她學會用冷靜與堅強面對挫折與逆境。
他心臟拉緊,「對不起,水藍,我父親對不起你.
「任家——對不起你。」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他合上眸,「十三年前,你家原是個和樂安康的小家庭,父親開了一家小工廠,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業,卻還供得起你們一家優裕的生活。可是有一天,一家大型集團企業看中你們那一塊區域的土地,堅持收購。你父親為了工人們的生計,堅決不賣,卻因此招來橫禍……」
「別、別說了。」她語音發顫,玉手撫住喉頭,墨密的眼睫低掩。
他深吸口氣,知道自己正殘忍地重新劃開她心上還未結癡的傷口,但仍強迫自己繼續。「那家大企業放出語言,切斷你家工廠所有供應商來源,也令你們失去每一個客戶,銀行也拒絕貸款,強制拍賣你家房子和工廠。你的父親不得已宣告破產,又得不到工廠工人們的諒解,放火燒了你們的房子,害你們一家四口無家可歸。你父親受不了打擊,自殺了,你母親精神崩潰,進了精神病院療養,而你弟弟,加人當地一個黑道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