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要是康博再一次醒來,不知道又要盧多久才會睡著。罷了!反正躺都躺了,再躺個十分鐘也沒差。
不過,兩個人都清醒的躺著,氣氛實在是很尷尬。她想,也許說點話能化解這樣的尷尬。
「呃……」她隨便找了個話題,「你還沒結婚?」
「嗯。」
他們都盡可能的壓低聲音,但卻足以清楚的讓對方聽見。
「我有說過我結婚了嗎?」他問。
「沒有,不過你該結婚了,對吧?」
「依常理,你不也該結婚了?」
「我不一樣,我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
「……」他沉默了一下,「我『現在』也沒有。」
「現在沒有?」
「御法川家現在有康博了,不是嗎?」
「他是你大哥的孫子,不是你的。」
「那樣就夠了。」
「你是不婚主義者?」
「沒那麼極端。」他說,「只是緣分未到。」
「你說你沒有小孩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跟妻子有不孕的問題……」她沒想太多就說出這句話。
「如果我要生,應該可以組一個球隊了。」他說。
聞言,她不知為何感到害羞,臉頰跟耳朵也立刻發燙了起來。
這是什麼話題啊?她真是自掘墳墓!
「你呢?」
「我什麼?」
「你是不婚主義者嗎?」他問。
「唔……也沒那麼想過,要結婚也行,不結婚也沒關係……」
昏暗中,他低聲一笑。
她覺得他在笑她,但是……她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你笑什麼?」她有點生氣。
「沒有。」
「你明明笑了。」
「你不希望我笑嗎?」他淡淡地說,「我可是不常笑的人……」
「看得出來。」她輕聲一哼。
「看得出來?」
「是啊!」她一副生氣的口吻,「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就擺著張臭臉,讓人看了倒盡胃口。」
「這樣嗎?那真是抱歉了……」他沉默了幾秒鐘,「御法川家的男人好像都不懂得怎麼笑。」
「才不是。」她反駁他,「貴俊很愛笑的,尤其跟米美在一起時,笑得更燦爛、更開心了。」
提及貴俊,他好一會兒不說話。
她有點不安,「你……睡著了?」
「沒有。」
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像是能教人安心的催眠曲般,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著他說話的聲音,她就覺得很踏實。
「貴俊他……」他幽幽地道,「他在那裡的五年,是照著自己的意志在活著吧?」
「嗯……應該是這樣吧!」她說。
「貴俊比較像他的母親。」他說,「就是我的和美大嫂……」
「聽高尾太太說,貴俊的媽媽也曾照顧你?」
「哈!」他一笑,「想不到高尾太太已經把我們家的事都告訴你了!」
「沒你想的那麼多……」
她這句話剛說完,就聽見他翻身的聲音。
她把頭一轉,看見他側躺著,兩隻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然後像是夜行性動物鎖定獵物般的看著她。
她的心臟在一瞬間差點爆開,嚇得她立刻將臉轉回來。
「家母在三十八歲才生下我,而在我十歲那年就已過世了……」他淡淡地說著他的童年回憶,「家父對孩子的管教十分嚴厲,但家母卻非常溫柔且處處維護我。在我還很需要她的時候,她就離我而去,所以我非常傷心。那時候,還好有和美大嫂……」
聽著他的事,唯衣也想起雙親很早就離開她跟米美的事情。當時,她也還需要父母親的愛及照顧……
想起當時失去雙親時的情景,她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掉下眼淚。
「和美大嫂是個傳統又溫柔的女人,她像個母親一樣的照顧我、安慰我,讓我很快的從悲傷中站起來。對我來說,她是個在我生命中僅次於母親之外……非常重要的女人!」說著,他突然笑歎一記,「真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是……是啊!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她啞著聲線,有點氣惱。
什麼嘛!說得這麼催淚,惹得她也哭了。
「啊……你在哭嗎?」他問。
「才沒有!」
「我聽得出來。」他有點開玩笑地問:「你該不是想家了吧?」
「想你的頭!」她沒好氣,「行了,我要回去睡了。」
突然,一個溫熱的、大大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
「睡吧!你會吵醒他的。」他說。
唯衣倒抽了一口氣,不知道該不該立刻將手抽回。
完了、完了!她的手……不,她的身體……她全身都在發燙,只因他觸碰了她。
正想著,他將手抽回,「我困了,晚安。」
「什……」她簡直不敢相信,「我……我們不能睡在一起……」
他沒回答她。
「喂,我說……你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
「……」
他睡了?他怎麼睡得著?一個女人,「活色生香」的女人就睡在他床上耶!
他是真的累壞了,還是根本沒當她是個女人啊?
可惡!為什麼只有她睡不著?為什麼只有她心跳得這麼厲害?為什麼只有她……
雖然眼睛還沒睜開,但克哉的腦袋已經甦醒過來。
他慢慢的睜開了雙眼,看見的是躺在他身邊的康博,還有……她。
他是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這不是他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看見身邊躺著一個女人,不過卻是頭一次在他跟女人中間還躺了個小孩。
不!不同的還不僅只於此!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身邊的女人時,打從心裡覺得愉快!
她,康博的阿姨,一個在幾天前跟他毫無關係的女人,如今卻走進了他的生活裡,還躺在他的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對她提出了那樣的要求,他必須說,這實在是件荒唐又不可思議的事情。當康博鬧著要她的時候,他應該直接把康博抱到她房間去,為什麼卻要求她到他房間來睡?
啊!他御法川克哉昨天晚上是發了什麼瘋?
他慢慢的、小心的起身,然後坐在床邊看著他們兩人。
她把被子全蓋在康博身上,自己卻因為冷而縮得像只蝦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