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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那影像,怕是多年以前那府流洩一地月華的校園亭子裡,一個少女獨坐念詩的秀麗倩影吧。

  她讀著詩,輕輕幽幽地念著,那嗓音如此清婉雅致,震盪他一顆年少狂野的心。

  這種清幽淡雅的詩我看不適合你這種盛氣凌人的女生讀吧?像你這種又驕傲、脾氣又壞的女生讀這個,真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彷彿曾經那樣對她說。

  但他其實不是那樣的意思,她讀起詩來又清雅、又動聽,流蘊在秀容上的神韻的是那般沉靜婉轉……

  怎麼不適合呢?他從來不曉得一個女孩讀起詩來會是那般嬌柔動人的模樣!

  他從來不曉得,更想不到那樣的神韻氣質會自一個平素冷淡驕傲的女孩身上流露出來。

  他覺得……他竟覺得心跳加速!

  可是他怎能那麼覺得呢?他一向就看不慣她的啊,一向就覺得她是那種他見了便想蹙眉躲遠的高傲女孩。

  他厭惡她啊——

  他真厭惡她嗎?

  一念及此,任傲天忽然淡然自嘲地一扯嘴角。

  他真的厭惡她嗎?從當時校園裡偶然聽見她讀詩開始,對她的感覺便一點一滴滲入無法理清的複雜滋味。

  他是討厭她吧?尤其之後和羽潔交往,明?她是那樣一個盛氣凌人的姐姐之後,對她的評價更跌到了谷底。

  但……他卻總忍不住注視著她、默默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看她認真地讀書、畢業、考上理想的大學、進了社團、和無情成為好友……

  她申請到國外的學校,毅然決然孤身出國留學,形單影隻。

  她終於考取物理治療師執照,學成歸國,在一所知名大醫院就職。

  她與無情訂婚,卻又在他到英國後不久解除了婚約……

  究竟為什麼呢?她跟無情為什麼訂了婚又撤銷了婚約?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不相愛嗎?

  我跟無情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他曾經這樣強調過。

  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曾牽扯男女情愛的話怎麼可能決定訂下婚約?如果曾經相愛的話又為什麼情海生波?

  這女人究竟和他的弟弟搞些什麼——

  夠了!任傲天濃眉一軒,對自己思緒的走向十分不滿。

  他究竟怎麼了?為什麼滿心滿腦都是那個女人的形影?為什麼想的念的都是有關那女人的一切?

  她跟無情是否曾經相愛、現在還愛不愛對方干他什麼事?他何必介懷、何必多想?

  干他什麼事啊……

  任傲天粗魯地在心底低低咒著,拚命想克制自己的思緒,不再膠著於薛羽純身上。

  但思想是不容易控制的,它竟像有自己的主張,不理會主人的召喚,逕自沉淪……

  他是在乎她的,他承認,就算她初次登門造訪的那一晚,雖然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憤慨與怨怒,在她發燒昏迷時他仍忍不住關切。

  他還有些敬佩她,自從他瘸了雙腿以後,沒有人敢招惹脾氣如暴怒獅子的他,唯有她不畏他漫天怒氣,堅持親自為他復健。

  他也感謝她,在決定為他復健以後,總是不辭辛苦,即便遭受他再大的抵抗與莫名怒意都默默忍受。

  他……其實不討厭她的,尤其那一天,當他絕望在以為她拋下他離去了,卻又乍然見到她的麗容倩影時。

  他幾乎是滿懷著激動與感念吃下那桌她親手為他燒的菜餚。

  她待他真好,他真不值得承受她如此的溫柔與細心。

  他不值得啊。

  他甚至還欺騙她……

  任傲天深吸一口氣,強自抑制震盪的心神。

  他不該欺騙她的,不該招惹她,不該莫名其妙地吻她。

  她哭了,不是嗎?當他吻她時,她竟哭了。

  她覺得委屈吧?

  他想,前額肌肉倏地一陣抽搐,全身緊繃,雙拳緊緊握住,指尖幾乎嵌入肉裡。

  他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吻了她?

  他不該碰她的……

  「別碰我!離我遠一點!」

  尖銳而蘊著恐懼的嗓驀地高揚,迴旋過長廊直直逼進任傲天耳膜,驚醒他迷惘的心神。

  「別過來,別碰我!」

  是羽潔。

  他蹙緊眉峰,驀然醒悟這淒厲凌銳的嗓音來自何人,呼吸不覺一凝。

  他急忙旋過身,坐上輪椅,朝主臥房外聲音的來源尋去,一面匆忙地轉動輪椅,一面聆聽著薛羽潔愈發淒厲的銳喊。

  「你幹什麼……啊——」

  一聲長而銳利的呼喊驚得任傲天眼皮直跳。

  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薛羽潔的竟發出這樣帶著強烈恐懼意味的呼喊。

  還來不及細細思索,一連串碰撞悶響更令他神智一陣恍惚。

  那是什麼聲音?羽潔摔下樓了?

  他慌亂地想,輪椅轉到椅梯間時見到的景象更證實了他的猜測。

  羽潔在那兒,歪斜地躺在樓梯底不遠處,潔白的前額因激烈的撞擊滲出艷紅血絲,墨黑的羽睫則無力的垂落,彷彿已流失了意識。

  他驚恐莫名,跌跌撞撞摔下輪椅,跪坐在薛羽潔身邊。

  「羽潔!羽潔!」他搖晃著她,急忙地想喚回她昏迷的意識,她卻毫無反應。

  「羽潔!」他再喊一聲,忽地心神一凜,揚起頭來。

  樓梯間,一名女子粉紫色地衣袂飄顫如雲,急促地滾動著恍若不安的波潮。

  他心一沉,驀地立起身子,直直射向女子的的黑眸燃燒著足以灼傷任何的狂烈焰。

  「是你推她下樓的?!」

   

   ☆ ☆ ☆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壓低嗓音,一字一句,語聲雖然啞沉,其間的質問之意卻不容置疑。

  薛羽純瞪著他,不知怎地,只覺嗓間整個梗在喉頭,任她徒然開合櫻唇數次,就是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說啊!」他不耐地提高嗓門,兩束熾烈眸光像最嚴酷的枷鎖銬住她,令她絲毫無法動彈。

  「傲、傲天,你……誤會了……」她好不容易吐出語音,卻是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顫抖沙啞。

  「我誤會了?誤會什麼?」任傲天怒視她,激烈而憤恨地,一面抬起手臂,指向床上靜靜躺著的女子。「難道不是你害得她摔下樓來?不是你把她弄成這副模樣?」他質問著,一聲高似一聲,一句冷似一句,「幸好她只是額頭稍微碰撞了一下,無甚大礙,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你承擔得起這責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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