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英雄不賣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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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頁

 

  春日,香花初綻,綠柳新發。

  皇宮城牆下的那一株老桃樹,也不甘寂寞地怒放枝頭,開成了漫天粉紅的芳緋燦爛。

  繡月坐在桃樹對面,纖弱的身子外罩著件紫貂大氅,如玉蔥的小手拈著一支小狼毫,在架著的大幅雪白絹紙上,優雅地揮灑下如夢似幻的色彩。

  值此春日午後,又怎能不把眼前這繽紛燦爛的一切,繪成初春最美麗的印記呢?

  她的小手輕移,筆尖點點落在絹紙上。

  「皇妹,你的畫藝益發精進了。」一個清朗悅耳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皇兄,真的嗎?」繡月回頭,歡喜地望著英挺尊貴的皇帝哥哥。「其實我也覺得最近有點進步了,雖說還及不上宋徽宗、吳道子,可至少也有他們的八分功力了吧?」

  頭戴金龍冠,身著金龍袍的高貴男子就是當今的皇帝李靈豐,他閒閒地負著手,好整以暇地欣賞著眼前的畫,難掩佩服之色。

  「嗯,不錯、不錯。」他頻頻點頭,明亮眸光直盯著畫。「朕真是萬萬想不到,皇妹居然能將春天的桃花癬對一個人的影響,以如此詩情畫意的手法呈現……朕光是看此畫,彷彿就能感受到那陣惱人的酥癢,教人恨不能動手重重抓撓一番!」

  「桃、桃、桃花……」她的下巴登時掉了下來。

  「皇妹,你如此心有所感,莫不是春天到了,你的桃花癬又發作了吧?」靈豐帝摸摸她的臉,神色略帶擔憂。「去年萬祁國進貢的薔薇霜你抹了沒有?聽說治桃花癬極有神效。」

  「皇兄,你一點都不瞭解我的心思。」繡月歎了一口氣,哀怨地在絹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唉,好不容易提振起一些的信心,又給皇兄摧殘了個落花流水。

  靈豐帝見她懊惱倦然的臉色,眼裡掠過一絲溫柔,搖搖頭道:「傻丫頭,皇兄是你的親哥哥,又怎麼會不瞭解你的心思呢?」

  「那你倒說說,我現在心裡最想做的是什麼?」

  「無非是想出宮尋幽訪勝、賞遍五湖四海罷了。」他無奈地看著她。

  「既然皇兄知道,為什麼不肯成全我的心願呢?」她拉著他的寬袖又扯又搖的。「讓我去嘛,人家真的好想出去玩呀!」

  「那怎麼行?」他劍眉一挑。「你的身子骨太弱了,朕怎麼能放心你獨自出宮在外?」

  「哪會獨自?我連去鳳揚城找艷青嫂子閒磕牙,都得被一大堆侍衛盯得緊緊的,你以為我還有絲毫人身自由可言嗎?」繡月沒好氣地道。

  「那是為了保護你。」

  「可我都快悶死了……」

  「朕不准你說那個字!」他臉色一沉,語氣冷峻。

  糟了,龍顏大怒!

  霎時,遠遠站在後頭,不敢打擾他們兄妹說話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們紛紛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

  「朕沒有生氣。」他不悅地回頭瞪了他們一眼。 「朕是愛胡亂發脾氣的暴君嗎?」

  「沒有沒有沒有,當然不是當然不是……」眾人大驚失色,趕緊搖頭擺手急忙澄清。

  靈豐帝懶得搭理他們,注意力再度回到妹妹身上,神情嚴肅道:「總之,你給朕乖乖待在宮裡,好好養病就對了。」

  「可是宮裡真的好悶哪。」她根本不怕皇帝哥哥發飆,因為自小到大他最疼寵溺愛的人就是她了。

  雖然偶爾會故意逗得她哇哇亂叫,再不就是拿出君臨天下的款兒強壓她,要她順從聽話,別再成天打著離宮出去玩的瘋狂念頭。

  就像現在。

  「也許是該給你找個好婆家的時候了。」靈豐帝摩挲著下巴深思起來。「倘若嫁了人,從此和夫婿相敬相愛,那麼你就不會有閒工夫尋朕的麻煩。或許還能藉此沖沖喜,說不定你的身子很快便好起來了。」

  「皇兄,你就別害人了吧。」繡月倒抽了口涼氣。

  哪個倒楣鬼會願意娶她這種體弱多病,不知幾時會斷氣的紙片人?

  她去年才把自小愛惜她、自願守護她一生的朝陽哥哥給「解決」掉,好讓他可以安心與艷青嫂子有情人終成眷屬,沒想到現在皇兄竟然又打起為她沖喜的荒唐念頭了。

  「不,朕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就為你選個文武雙全、十全十美的好駙馬,這樣你就不會再埋怨朕了吧?」

  「你是說笑的吧?皇兄。」她強忍翻白眼的衝動。

  「不要再說了,朕心意已決。」他專斷獨行地下了決定。「過幾日宮裡要大開御宴,為戰功彪炳、凱旋歸來的鎮國大將軍慶功,待這樁天大喜事過後,朕再好好為你挑選一個乘龍快婿。」

  「什麼?!」繡月呆住了,好半晌回神過後,不禁氣急敗壞的嚷道:「喂喂喂,你別自作主張,胡亂支配人家的人生好不好?」

  「朕什麼都沒聽見。」靈豐帝背對著她,手指堵住耳朵,逕自離開了。

  有一票宮女、太監、侍衛忙著追隨護駕去了,剩下的另一票人則忙不迭爭相道喜——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真是皇上聖口一開,金玉良緣便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公主這杯喜酒,肯定是要請婢子們喝的啦!」

  繡月啞口無言地看著他們,腦袋裡只閃過一句陳年諺語——

  當你以為對方已經很白目的時候,他們通常會比你知道的還更白目!

  *** *** ***

  「咳咳咳……」繡月當晚便偷偷收拾起細軟,把一堆小巧的藥瓶子塞進包袱裡。「不溜不行了。」

  看樣子皇兄吃了秤砣鐵了心,這次是非得把她嫁出去不可了。

  「開什麼玩笑?」她邊收拾包袱邊自言自語。「咳咳咳……在還沒有見過秦淮的畫舫明月、江南的三月煙雨、大理的六月繁花前,我死也不甘心……」

  這條小命就像風中殘燭,誰也說不准她幾時會灰飛煙滅?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再傻傻地困守在宮裡,等著誰誰誰來告訴她,她能做什麼?又不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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