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搖得暈頭轉向,「你……真的要我說下去……」
「我要你說實話!不要用那種騙三歲小孩的手段來耍弄我!」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是真心話……」
「你還要騙我!事到如今你還想愚弄我!你以為我會笨得繼續上你的當嗎?」
「我沒有愚弄你,從來沒想過……」
清朗而急促的嗓音尚未完全迸落,她已一個重心不穩,被他粗魯地推跌在地。
她微微茫然,有幾秒鐘的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確實坐倒地面,直到臀部傳來明晰的疼痛感。
難堪、委屈、氣憤,各種複雜的情緒驀地堆疊上劉曼笛心頭,她咬緊牙,硬生生逼回衝上眼眶的淚水,抬眸瞪向喬星宇。
「別再試圖欺騙我,劉曼笛。」他彷彿沒注意到她的怨怒,依舊用冷酷無情的語音重重敲擊著她的耳膜,「我說了我不是三歲小孩。」
「我也說了我從來不想欺騙你!」她忽地爆發了,雙手撐起地面一古腦站了起來,僵凝而挺直的站著,燃著烈焰的星眸挑戰地回瞪他,「你說你想聽實話,你真的敢聽嗎?」
「哈!」喬星宇揚起譏諷的弧度,「為什麼不敢?」
「好!你敢聽我就說給你聽!」她走近他,倔強的下巴揚起,做然瞪視他,「我說我喜歡醒塵,也喜歡你!」
高大的身軀不覺倒退一步,「什麼?」
「我說我愛上你了!喬星宇。因為愛上你所以偏頗了自己的立場,因為愛上你所以差點忘了自己的任務,今天下午還被我頂頭上司削了一頓——」她忽地一頓,伸手搶過他夾在指間的迷你追蹤器,「知道嗎?這個是壞的!」她舉高手,讓他瞧清追蹤器微微扭曲的一角,「因為愛你,我在你表裡裝了個故障的追蹤器敷衍上級,因為我不希望你的行蹤真的被FBI掌握……」她逼臨他,一面喊一面激憤地以手指用力點著他的胸膛,「你聽到沒?這就是你想聽的實話!這樣你滿意了吧?高興了吧?」
他攫住她氣勢洶洶的玉手,黑眸直瞪著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不說話了?喬星宇,我說出你一直想聽的實話了啊。」
「我不相信……」他喃喃。
她瞪他,看著他不敢置信的神情,看著他的唇色因極度的震驚刷白,不知怎地,心底那股憤怒的烈火忽地滅了,只餘疲憊的灰燼。
「是真的。」她深深吸氣,語音細微沙啞,「我愛上你了,星宇。我知道自己不該,可就是……就是沒辦法啊。」
「你騙我——」攫住她皓腕的手掌一緊,握得她發疼,「你騙我!曼笛,」他指控地瞪她,「又想愚弄我……」
她不語,只是靜靜凝睇著他,那麼憂傷而無奈的。
他大受震撼,驀地放開她的手腕,倒退數步。
她心臟重重抽疼。
他為什麼要如此驚訝?為什麼要一副如此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寧願他生氣,寧願他發火,寧願他指著鼻子大罵她是個狡獪奸詐的女人呵!
難道她愛他真令他如此無法承受,以至於他非要像現在這樣像看著怪物一樣瞪著她嗎?
她看著他,看著他忽然抬起頭,黑眸朝牆上掠去——
她心一涼。
他知道他注視著什麼,他正看著李紅葉,正看著他死去的愛妻,也許正在心底拚命對她道著歉……
不!他不必道歉!沒必要因為她愛上他而對自己的愛妻道歉!是她自作多情,是她不該癡心妄想,垂涎屬於另一個女人的男人他沒有錯,錯的是她!
「你不必那麼恐慌。」她開了閉眸,嗓音蘊含著濃濃自嘲,「我無意爭取你的同情或其他什麼,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他嗓音奇特的緊繃。
「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
「回頭是岸。星宇,回頭是岸。」她凝望他,眼神和語氣都不覺流露出某種懇求,「不論你之前曾經幫助楚行飛或藺長風做過什麼,都請你不要繼續了,我知道你不是壞人,絕對不是……你不必為了那所謂的義氣葬送自己的前途啊。」
他瞪著她,「你怎能確定我不是壞人?」
「我不是木頭人,星宇,我有感覺的。」她輕聲地說,嘴角揚起一個半無奈的弧度,「我相信一個那麼鍾愛自己妻兒的男人絕對不是個壞人,你溫煦斯文,重情重義,絕不是那種可以眼睜睜看著別人家破人亡的男人……」
「我不是嗎?」他截斷她的話,強烈自嘲的嗓音像刮過某種金屬般刺耳。
「你不是。」她直視他,語氣堅定。
他心一顫,別過頭去,不敢迎視她直率的眼眸,「別太相信我,曼笛。」
「我不是盲目的相信。」她低低地說,「記得那晚你跟我說紅葉的事嗎?你說自己是為了阻止一場毒品交易,才離開她身邊的……」
他聞言,倏地轉頭瞪她,「我這麼說?」
「沒錯。」她輕輕頷首,柔聲繼續,「或許因為你當時情緒太過激動,沒注意自己說了些什麼,但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沒說話,繼續瞪她。
「告訴我你為什麼必須去阻止毒品交易?告訴我為什麼楚行飛要對你下這樣的命令?」她問他,語音清清朗朗。他依然不語。
她屏氣,終於問出梗在心頭許久的疑惑,「你們……究竟是要壯大龍門,還是要消滅龍門?」
他聞言一驚,「你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們的行徑太不尋常,而龍門在三年前一夕崩毀也太啟疑竇——一個那麼龐大的黑道組織會在一夕之間樹倒猢猻散,除非早有人暗中策劃這一切。」她解釋著,條理分明地道出數日來仔細推敲的結論,「與你有關,對吧?」他沒立刻回答,只是緊盯著她那雙澄澈靈透的眼眸,許久,唇角牽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很聰明,曼笛,只是高估我了。」
她不解,「我高估你?」
「行飛才是策畫這一切的人,當時的我只是奉命行事。」他澀澀地說,「他從來不告訴我們他心裡想些什麼,我也是在他入獄後,才逐漸拼湊出當時發生在龍門的一切,以及他心中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