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義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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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39 頁

 

  可怎麼辦呢?後有五位以上的追兵,四方無處可躲,只有一條流向海灣的河。

  如果她是孤身一人,為了逃離追捕,即便河面結冰她肯定也會試著跳下,向海灣中的自由女神像潛去。

  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帶著醒塵。

  小男孩的身體別說在冬天的河流中潛泳,即便只是跳下去待個數十秒,怕他都會枉送性命。

  她不可能帶著他跳哈得遜河的,絕不可能……

  「怎麼辦?老師,他們追上來了!」喬醒塵微微破碎的嗓音輕輕拂過她耳畔,氣息凌亂的童音,蘊含著顯而易見的驚慌。

  該怎麼辦呢?她也不曉得啊!

  「緊跟著我,醒塵,緊跟著我……」這是她唯一能對小男孩說的安慰之語了,她不願他聽出她的徬徨無計,勉力維持聲調平靜。而步履絲毫不停,如旋風般地拉著喬醒塵狂奔,穿入一條狹窄的巷弄。

  由他愈來愈粗重凌亂的呼吸,她聽出了他體力已在衰竭邊緣。他不能再這麼跟著地狂奔下去了,再這麼跑下去,他會心臟病爆發……

  穿出小巷後,她慌亂地抬眸,四處搜尋著可能的救援。沒有,沒有!怎麼可能連一處可供藏躲的地方,連一個偶然經過的路人都沒有?

  這是什麼見鬼的世界?她不信上天會如此殘酷!

  劉曼笛飛快地轉著念頭,既怨又慌,滿腔激憤幾乎令她一口氣這不過來,直想仰天長嘯。

  驀地,她眼前一亮,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大衣、身材矮胖的男人。

  NYPD!雖然他身形尚遠,她仍從他在黑夜中分外璀璨的胸章認出了他紐約市警的身份。

  「去找前頭那個男人!」她急促地命令喬醒塵,一面鬆開這一路逃亡一直緊緊牽住她的小手。

  「找那個男人?為什麼?」喬醒塵茫然。

  「他是紐約市警察,告訴他我們的狀況,要他找人來幫忙。」

  「可是……我去找他,那老師呢?」

  「我必須在這裡引開那些追我們的人。」

  「不行!」一聽她的決定,小男孩驚慌地叫了起來,「老師不可以……」

  劉曼笛心一緊,雖然很想對為她擔憂的小男孩溫言幾句,但急迫的情勢已不容她再浪費一點時間。

  她一面旋身奔往方才穿出的暗巷口,一面拋下澄透清楚的指示,「快走!醒塵,快走!」

  語音尚未消逸,她人已重回暗巷口,舉起佩槍瞄準第一個試圖穿過狹窄甬道的男人。

  隨著尖銳的槍響劃破紐約寂靜淒清的夜,天空亦同時輕柔且和緩地落下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望著一瓣晶瑩剔透的雪花在黑色的槍管上迅速消融,劉曼笛有片刻失神。

  屬於她的戰役開始了,而她在初雪中朦朦朧朧地意識到,自己或許已來不及向任何人道別——

  ·························

  初雪。

  望著忽然自天際飄落的銀白雪花,喬星宇不禁微微迷惘。

  下雪了。

  很平常的一件事,畢竟已經是冬季了啊。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胸腔會忽然有種空空落落的感覺,彷彿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大塊?

  為什麼在看著雪花在自己肩上消融的時候,他會忽然這麼心痛,痛得他幾乎無法承受?

  下雪了。

  漫天雪花輕輕幽幽落滿一地,消去了塵世間所有喧囂,只餘一夜靜謐。

  槍響。

  朦朧傳來的聲響驚動了他,喚回他遊走不定的神思。

  在這麼清寂靜謐的深夜,究竟是由何處傳來的槍響?而且,一聲接一聲,連綿不絕。

  心跳開始狂野地加速,不受任何羈絆與控制,催促他提起步履,沿著河岸狂奔。

  有種預感,他腦海裡掠過某種預感,一種不吉利的、可怕的預感!

  終於,他看到了,看到她搖搖晃晃的倩影,直直往冰冷的河流裡墜落。

  是曼笛嗎?是她受了槍傷,還跟著落入在冬夜裡足以凍死人的冰流裡?哦,不!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是她,千萬不要是曼笛——

  極度的震驚與恐慌瞬間種住喬星宇所有意識,教他不由自主狂嘯出聲。

  「曼——笛——」震懾人心的呼喚響徹整座紐約城,任哪個陌生人聽聞了都能感受到這聲呼喚的椎心刺骨。

  可她已經聽不見了。

  ··························

  加護病房。

  跟著人工呼吸管起伏的,是劉曼笛的胸膛,以及喬星宇一顆Z徨不定的心。

  如果沒有人工呼吸管輔助,她也許再不能順暢呼吸。而如果她不能呼吸,他不曉得自己的心能不能不死,繼續跳動。

  他坐在床前,雙手緊緊地、緊緊地握住她昏迷中更顯蒼白柔弱的小手,他握得那麼緊,彷彿想藉此將自己的生命注予她。

  「曼笛,別死。」他祈求著,將額頭抵在自己與她的手上,語音沙啞而微弱。

  曼笛,別死。

  他懇求著、低語著,一遍又一遍,自靈魂最深處不斷發出這樣的衷心懇求。

  可她的體溫卻愈來愈冰涼,而面容愈來愈雪白。生命力,正一點一滴從她體內流失。

  天啊!他在心底吶喊著,要她別死真是一個那麼遙不可及的祈願嗎?為什麼上天不肯聽他?為什麼上天總是不肯聽他!

  喬星宇閉上眸,耳畔驀地迴盪數小時前穿著藍色手術服的醫生沉靜的宣佈——

  「我們盡力了。」他第一句話便如此說道,嚇得在手術房外守候數小時的喬星宇幾乎當場軟倒。

  他只能瞪著醫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顆心逐漸墜落深淵。

  「她還活著,可是……」

  「可是怎樣?」

  「情況很危急,我們怕她撐不過今天。」

  「那是什麼意思?」他急躁地追問,「你們難道沒替她取出子彈嗎?」

  「取出了。可是……」

  「可是什麼!」他問,瀕監歇斯底里。

  「當子彈穿過一個人肺部附近,基本上生命就已經很危急。再加上她又落入攝氏零度左右的河水裡……我們已經盡力了。剩下的,就看她的求生意志了。」相對於他的激動,執刀的醫生顯得相當冷靜,「我們會將她移入加護病房觀察,如果奇跡出現,也許她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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